新春之際,燕國京師鄴城,車馬絡繹不絕,燕國各地官員紛紛進京,朝賀新年。自從前燕皇帝慕容儁病故,燕國太子慕容暐便登基,隻是年方隻有十歲,尚在幼年。
皇帝年幼,燕國大權旁落,當朝主政的也是一位太後,乃是可足渾氏,史稱可足渾太後。
可足渾太後女主天下,燕國文武百官一起朝拜。大禮之後,可足渾太後道:“年前,哀家聽聞,晉國去歲大疫,江東病死之人,十之三四,此事當真?”
太傅慕容評道:“啟奏太後,確係如此,那晉國江北大營,瘧瘴橫行,都督褚歆、副將謝萬、郗曇皆死於大疫,死去兵士,更是不計其數。連晉國皇帝司馬聃,也染瘧而亡。”
“那晉國之中,擁立誰人為君?”
太傅慕容評道:“據傳說又是那褚太後攝政”
可足渾太後暗想,褚蒜子是女流,自己也是女流,況且褚太後喪子,已成絕戶。可足渾太後道:“一場大疫,使得晉國大傷元氣,已到了無君可立之地。我大燕可趁乘此良機,舉兵南下,平定中原,收複洛陽。”
隻見吳王慕容垂站出奏道:“太後,不可貿然出戰,晉軍手中尚有人質,倘若攻打洛陽,隻怕晉國狗急跳牆,害了十九弟慕容宇的性命。”
回想當年慕容宇被送去做質子,隻有三歲,時至今日,燕國百官早已不記得模樣,可足渾太後和小皇帝慕容暐更是見都沒見過。
可足渾太後道:“燕晉交戰數次,若殺早該殺了,何必等到今日?想必十九叔已死。”
慕容垂排行老五,當年見過慕容宇,心中仍有兄弟之情。慕容垂道:“質子隻有一人,晉國若要殺之,必先要挾,但始終不用質子,可見晉國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先殺人質。”
可足渾太後心中猶豫起來,隻見燕國的豫州刺史孫興,出列作揖道:“啟奏太後,攻打洛陽,良機難逢。”
可足渾問:“何以見得?”
孫興道:“自晉國收複洛陽以來,晉帥桓溫早已班師,隻留晉將陳祐,駐紮守卒數千,孤城一座,孤立無援,倘若出兵,則唾手可得。”
慕容垂道:“若晉軍狗急跳牆,殺了慕容宇又該如何是好。”
孫興道:“慕容宇為質已有十八九年,若今日得見,吳王還認得否?”
“這......”慕容垂離彆十九弟時,慕容宇才三歲,滿朝臣子之中,誰也不知這近二十年,慕容宇長成了什麼樣子。
可足渾太後道:“所言極是,就算十九叔回朝,也無人認得,統一天下,豈因一個質子而荒廢。太傅即刻矯詔,新春過後,起兵五萬,攻打洛陽。”
“臣遵旨。”慕容評道。
公元362年2月,前燕陸續召集精兵,準備起兵南征,以太傅慕容評為行軍元帥、寧南將軍呂護為先鋒官,會同征南將軍慕容垂、右衛將軍傅顏,舉兵五萬,進軍洛陽。
......
早春已至,江南回暖,一園春色早早而來。太後褚蒜子正在園中閒逛,遠遠聽到一陣琴聲,琴韻悠揚,婉轉入耳,彆有洞天。褚蒜子問道:“每逢遊苑,皆能聆聽妙曲,慕容公子琴技日漸不凡。”
太監靈高道:“宮中有慕容公子,還真是解了幾分煩悶。”
“慕容宇果有雅量,獨享天地,我等不妨也去聽聽。”太後一言,眾隨從欣然而往。
來到煙雨亭下,隻見質子慕容宇跪坐案前,十指纖細,悠然撫琴,風雅濁然。
“太後駕到!”
聽得一聲太監召喚,還儘醉曲中的慕容宇頓時停住,趕忙起身,跪拜太後。
“慕容公子不必多禮,起來說話。”褚蒜子看看琴案上橫著的古琴,說道:“公子雅量不凡,揮曲煙雨亭,隻可惜平日宮廷冷寂,無人傾聽。”
慕容宇道:“孩兒身為質子,無緣於王侯,卻有緣於皇庭,獨自撫琴,隻待有緣人,”
“若這麼說,哀家聞曲而來,算得有緣人麼?”
“孩兒得蒙太後恩養,當然算得有緣人。”
慕容宇接著撫琴作曲,聽著靡靡之音,褚太後仰望蒼穹,天空略帶陰蒙蒙一片,氣息濕潤,零星落雨。觸景生情,不禁吟道:
“陰雲輕幕遮日晴,薄露蒙蒙潤草腥。
獨芳也愁花瓣雨,誰人不戀煙雨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