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等候在崇德宮外,殿內傳出一陣熏香味,才見褚蒜子緩緩走到門口。看看幾個怒氣難平的大臣,再看垂頭喪氣的杜子恭,褚蒜子料到此次勸說,定是不成。
杜子恭作揖道:“貧道不才,有負太後所托,未能說服師兄盧嘏。”
褚蒜子沉思片刻,問道:“先生之才,尚不能說服那盧嘏,難道就任由一群道人在宮內折騰?”
杜子恭道:“盧嘏並無反悔之心,貧道與盧嘏乃出自尹道長門下,此事須請師父出馬,對我師兄嚴加訓責。”
“你師傅又是何人?”
“貧道師父大名鼎鼎,乃是尹公度。”
一聽尹公度大名,此人在東晉年間可是聞名遐邇的道士,積德行善,四處行醫,走遍大江南北,威名巨大。褚蒜子問道:“那你師傅現在何處?”
“去年師傅趕往天台山桐柏宮,拜訪道友,閉關修道。”
這天台山就在台州,是道家南宗全真派的聖地,江南知名道士,尋訪名山,無不敬仰天台山,皆會去往此山拜訪。此地距離京師也不太遠,褚太後道:“即刻傳旨,命派王彪之為使者趕赴天台山,速請尹公度入宮,勸說天子。”
......
長話短說,尹公度本是盧嘏(gǔ)的師傅,平日裡孤身一人,四處巡遊,拜訪各宗各派的道友,雖是六十開外的年紀,腿腳輕便,身形灑脫,是東晉年間出名的得道高人。
王彪之來到天台山,拜見尹公度,說明來意,尹公度得知弟子以五鬥米道,不僅做上朝廷的大國師,還想超度天子成仙,是驚訝萬分。
尹公度道:“貧道以行醫為業,濟世去疾,那盧嘏、盧敕兄弟二人,出家之時,是貧道為其開蒙,收為弟子,但也是隻傳醫術,未曾傳授過五鬥米道。”
王彪之道:“道長有所不知,二位高徒不僅教授陛下修煉辟穀,還在京城收羅米戶,信徒隻要獻糧五鬥米,便可授法,教授長生不老之術,那百姓舍吃舍穿,爭相為徒。普天之下,哪有讓人獻糧,卻教人辟穀的道理?”
“啊?”尹公度頓時坐立不安,皺眉說道:“這孽徒真是胡鬨,我道家主張,乃清淨無為,哪有暴斂錢糧之理!”
“如此說來,這五鬥米道,不是正宗道法,而是旁門邪道?”
尹公度道:“王大人試想,古往今來,出家人隻度有緣人,豈能斂財收徒。”
“下官這就明白了,”王彪之作揖道:“如今百官心急如焚,太後寢食難安,還望道長出山,訓斥弟子,護佑龍駕。”
“既是朝廷所托,貧道焉能任由惡徒肆意妄為,貧道即刻啟程,隨大人入京。”尹公度當了一輩子清淨道人,生怕惹出麻煩,毀了道家名譽,便隨王彪之起程,趕回京師。真算得:
策馬馳奔向山徑,幽冥聖地蘊丹精。石泉過嶺花為伴,寒洞升煙旺此行。
柔合陰陽出玄感,隱居簡樸接元清。天罡四象存常數,自古修行一葦輕。
尹公度、王彪之跟隨太監進了崇德宮,一起拜見褚太後。這尹公度修道多年,年已六旬開外,長得慈眉善目,鶴發童顏,一副仙風道骨,令人稱奇。
褚蒜子為二人賜坐,寒暄幾句,便說起司馬丕修仙之事。褚蒜子道:“大道無邊,自古君王,皆崇敬道家,哀家才疏學淺,敢問道長,何為修道?”
尹公度道:“修道之人,皆是清靜無為、見素抱樸、治疾養生。追求氣化天地、修養生息、樂生好善,方能呈現太平世道。”
“不知這太平世道,有沒有成仙之人?”
“修道之人,行醫問藥,避凶驅邪。至於能否成仙?心中質樸,便是有仙;心中險惡,便是有魔;是仙是魔,皆是自作。”
褚蒜子點點頭,似乎有所領悟,說道:“皇上自登基四載,修道好學,拜盧嘏為師,推崇道長宗派,但是近來整日求仙,修煉辟穀,絕食月餘,不理朝政,若是棄江山,舍百姓,求仙而去,該讓朝廷如何是好?”
“無量天尊,這天底下,求仙之事,可欲不可為,弟子盧嘏本是天師道弟子,如今興起五鬥米,自成一派,實乃誤入歧途,更誤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