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幾日後,抱樸子葛洪跟隨謝安、杜子恭一起回到京師,三個人顧不得歇腳,便一起入崇德宮,拜見太後。褚蒜子一見抱樸子,心中暗自叫絕,當初抗擊瘧障之時,葛洪已是古稀之年,而現如今年已八十多歲,目光矍鑠,風姿依舊,果然是得道高人,何愁不能說服天子。
眾人各座,褚蒜子道:“哀家聽說,抱樸子修煉道法已近五十載,兼眾家所長,取各派精華,名震天下,為道家各派共敬之仙師,年逾八旬,還麵色紅潤,真是令人信服。”
“太後過獎,朝廷恩惠出家人,道家各派,得益於朝廷寬政,遍布江南,這還是仰仗太後攝政天下,包容萬物之德。”
褚蒜子道:“如今哀家與五鬥米道是水火難容,妖道盧嘏,超度天子,修煉辟穀,服藥求仙,陛下不理朝政,已有月餘。以道長之見,這修煉辟穀,服用餌藥,真能成仙麼?”
“出家人修苦行,節衣縮食,修煉辟穀,可省穀米,避饑餓之禍,與成仙毫無乾係。德行不修,無藥成仙;忠孝和順,頤養天年。”
“嗯......”褚蒜子點點頭道:“那盧嘏光大道法,效仿張魯,搞政教合一,能否當做治國平天下之策?”
“道士本出家人,寄情山水,遠離塵俗,不問世事。而從政者,體察民情,富民強邦,隻能講道理,不能用道法。”抱樸子道。
“抱樸子所言,句句中第,哀家很是信服。陛下天資聰穎,秉性仁厚,尊道重教,可他是一國之君,他若成了仙,棄天下不顧,這對大晉是好是歹?”
抱樸子道:“當然不是好事,盧嘏之輩,危言聳聽,陛下不但難以成仙,濫服餌藥,恐危及龍體。”
“天下道人,無不敬仰抱樸子,請高師出馬,正是為了說服盧嘏,勸天子還政。”
“天子還朝,重主政事,有利於社稷千秋,貧道願效此命。”
抱樸子緩緩走出崇德宮,謝安起身作揖道:“先前尹公度訓責不成,服毒羽化,微臣敢問太後,若是抱樸子再遊說不成,又當如何?”
褚蒜子遲疑片刻,暗想葛洪當初抗疫,有功於社稷,但是救不回天子,也是枉然,頓時眼中露出一絲冷峻,沒有直言,隻是說:“傳旨謝石,統帥羽林營,點齊三千羽林衛,聽後調用。”
懿旨傳下,羽林營入宮侍衛,宮廷之下,一時劍拔弩張,人心惶惶。隻見得:
一觸即行兵馬慌,宮無靜雅反蒼涼。龍飛鳳舞繁華地,弄鬼裝神香火長。
真如邪門亂庭院,唯應正法佐天罡。輕風江左隨霜過,又是人間遺恨愴。
為了顯示抱樸子身份尊貴,丞相司馬昱命人搭起高台,築在陰陽殿的苑外,抱樸子端坐高台之上,手揮拂塵,掐指言道:“傳本尊口諭,命盧嘏來見。”
有道士傳下口諭,隻見宮苑門打開,盧嘏從院子裡快步跑出,仰望抱樸子,畢竟天下道家共尊抱樸子,無不敬仰,盧嘏便跪倒在地,拜道:“徒孫盧嘏,拜見師尊。”
“這皇宮大內,布下一千鬼卒,這麼多道士,比禁軍還要威風,你一個出家人,不守道業,興風作浪,是為哪般?”
“天子欲求仙,徒孫傳授辟穀,助天子一臂之力,催生仙骨,早日成仙。”
“本尊問你,古往今來,修煉辟穀之人多矣,又有哪家成仙?”
盧嘏道:“秦始漢武,古往今來,不無追求長生不老之術,求長生術乃天子事,理所應當。”
“那秦皇漢武,又有哪個皇帝得道成仙,長生不老?”
“徒孫以為,那是秦皇漢武未得良方,徒孫以七味草藥為餌,修煉長壽仙丹,皇上步步深入,章法得當,先用寒食,後練辟穀,成仙之事,隻在旦夕。”
抱樸子怒道“孽障!你以為流珠煉丹,便是精華?那流珠劇毒,稍有不慎,便出人命!”
“近日來看,陛下目光矍鑠,通體溫暖,可見陛下龍體,與餌藥相合。師尊應知,心誠則靈,陛下摒棄朝政,誠心修仙,神仙自度有緣人。”
“有緣人?”
“當朝褚太後,尊道重教,不忍刀兵相見,對你等處處忍讓,再三規勸。你卻興師動眾,誤國誤君,你就不怕朝廷動兵,滅除天下道士?”
盧嘏道:“徒孫所為,正是為天下道士,幾百年來,道家各派,門庭分立,天師派、衝虛派、武當派、渾元派、太平教、昆侖派,派彆紛爭,久無定論。若能政教合一,統一天下各派,我道教必是天下第一大教,功德無量。”
“你這孽障,出家為道,滿腹功利,終將自取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