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宮內,既無雅樂,也無嬉笑之聲,自從平定五鬥米教叛亂,治愈天子的事,也變得遙遙無期。
太後褚蒜子已多日不曾有過笑容,獨坐對窗,整日悔恨交加,沒能及早阻攔天子修仙之事,以致司馬丕走火入魔,成了一副瘋癲模樣。小太監來奏:“啟稟太後,吏部尚書謝大人求見。”
“謝安到此,快快有請。”
等了片刻,謝安入殿拜見,太後褚蒜子賜坐一旁,問道:“卿家每日探望陛下,今日病情恢複如何?”
謝安道:“陛下不見好轉,走火入魔太深,已病入膏肓。”
“這個抱樸子也束手無策了麼?”
“葛洪年邁,傾儘全力,嘗儘百藥,仍無良方。”
“告訴葛洪,陛下的瘋癲病,有藥也得治,無藥也得治,救不了陛下,休想回羅浮山。”
謝安道:“妖道作亂,與葛洪無關,何必遷怒於一個八旬老者。”
褚蒜子對謝安,還是頗為信賴,靜下心來,說道:“當年大疫,葛洪獻蒿,抗瘧有功,有功於社稷,哀家又何嘗不知。但事到如今,都是五鬥米道作亂,修仙惹下禍根,抱樸子是天下道人的師尊,怎好推辭?陛下有個閃失,哀家如何給周太妃交待。”
“微臣聽說,世間仙藥,多長在懸崖峭壁之間,險峰絕地之上。太後就該命葛洪巡遊天下,采拾奇草,以救治陛下,整日把葛洪困在寶光閣,於事無補啊。”
褚太後對五鬥米,滿懷怨氣,沉思不語。謝安道:“難道真要為給太妃一個交待,拿葛洪為陛下殉葬?”
褚蒜子扭過臉去,依舊不語理睬,謝安起身跪倒,作揖道:“當年曹操冤殺華佗,惡名於世,若神醫都屈死權貴,誰人還願行醫濟世,天下蒼生疾苦,又指望何人?望太後息一時之怒,再興崇醫尚藥之德,命葛洪巡遊,再獻良藥。”
褚蒜子沉默許久,看著謝安跪拜叩首,久久不起,這才說道:“放葛洪走吧,準他巡遊天下,再覓良藥。”
“臣代葛洪謝太後宏恩,”謝安又問道:“若周太妃怪罪此事,太後......”
“哀家自會給太妃賠罪,無需多慮。”
謝安依照褚太後懿旨,送神醫葛洪出宮,重回羅浮山,並沿途巡遊,采識草藥,正如明代梁憲所做詩詞《遊仙詩贈葉金吾猶龍其二》所雲:
昔聞抱樸子,曾封關內侯。帝前辭爵賞,飄飄來羅浮。丈夫生世問,貧賤元足羞。
致身須及早,攬轡澄九州。與時同卷舒,何事懷殷憂。慚予誌不逮,每為斯人求。
羅浮君家近,石洞乃舊遊。葛仙遺跡在,丹井空湫湫。依稀想風采,恍怫與之儔。
聊賦遊仙詩,為君祝千秋。
葛洪返回羅浮山,依舊行醫濟世,縹緲無蹤,但瘋癲的晉帝司馬丕,卻依舊不吃不喝,苟延殘喘的活在妖魔境界。
日子一天天過去,褚太後召集眾臣,齊聚太極殿,褚太後道:“葛洪已離京數月,至今尋藥,卻無回聲,想必是世間真無治瘋病的藥。”
謝安出列奏道:“啟奏太後,臣今早剛得廣州刺史奏報,十幾日前,抱樸子已在羅浮山羽化歸天。”
眾人聽了一陣熱議,因為普天之下,能救天子之人,全都指望在葛洪身上,驟然離世,讓眾人措手不及,更無良策。褚蒜子失落的默念道:“這大晉江山,難道就讓陛下一天天瘋下去?”
丞相司馬昱道:“抱樸子一命歸天,救治天子,恐無可能,國不可一日無君,不如早立儲君,以備不時之需。”
大將軍庾希暗想,晉帝司馬丕膝下無子,又中毒瘋癲,不能父死子繼,必要兄終弟及,而前不久小妹庾道憐剛好嫁給東海王司馬奕,正好把自己的表侄兼內弟,搬出來擁戴稱帝。
隻見庾希站出來,舉朝板作揖道:“啟奏太後,陛下無子嗣,應以兄終弟及之製,擁立東海王為儲君,監國天下。”
眾人覺得兄終弟及,理所當然,唯有車胤站了出來,舉朝板道:“啟奏太後,微臣以為東海王立為儲君,還需細琢。”
“為何?”
車胤道:“據臣所知,早在數月之前,東海王已迎娶庾大將軍胞妹為妻。”
“那又怎樣?”庾希道。
“東海王大婚,令妹庾道憐應冊封王妃,為何低調行事,也不上報朝廷。”
庾希道:“東海王生性簡樸,不愛奢靡;小妹庾道憐家風甚嚴,不敢鋪張。兩人勤儉持家,不貪戀富貴虛榮,兩情相悅,這有何不可?”
車胤道:“家風甚嚴?大將軍為何不說,庾道憐是大將軍的親妹妹,大將軍又是東海的親表叔,令妹與令侄,喜結良緣,有傷風化。倘若庾道憐冊封皇後,豈不被天下笑話?”
“自古兄終弟及,乃是祖製,謗議東海王家事,你是何居心?”庾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