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胤拿出前幾日孫太監送的布囊,說道:“臣有宮廷傳出書信一封,為宮娥所書,請太後明鑒。”
太監靈高又把孟貴人的那篇密信,呈給太後,褚蒜子打開布囊,取出信件,眼角餘光,便看到坐在一旁的晉帝司馬奕,自懷不安,如芒在背,躍躍欲試,巴不得望望信中內容。
褚蒜子寥寥看過,收起信件,心想這可是天大的醜聞,若真出了這等事,自己那老臉都沒地方放。褚太後看了一眼丹陛之下的車胤,狠狠說道:“此信不署名,也不知是誰,侍郎大人就妄加揣測,攪了哀家的壽宴。這是汙蔑宮娥?還是指桑罵槐,汙蔑哀家?”
“微臣萬不敢揣測太後。”
“你還有何不敢?左右來人,將這酒後躁狂、胡言亂語之人,打去帽冠,扒去官袍,革職查辦,打入死囚,待哀家親審!”
隻見左右殿外武士,衝入殿上,將車胤架起,脫冠扒袍,拖出殿外,滿朝文武無人敢言。一場壽宴,成了不歡之席,褚太後甩袖而去,眾人也隻得各自離去。
......
太極殿上無人敢言,但出了殿外,卻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何況又是男女不端之事,弄得沸沸揚揚,市井皆知。
幾日之後,車胤參劾之事,也傳到了揚州都督府,桓溫與麾下眾將聽了,唯有桓溫喜的合不攏嘴,不禁笑了起來,謀士郗超問道:“大司馬何故發笑?”
桓溫遞過書信,說道:“先生聽聽這事,定是田、孟二人告發,皇上身側豢養男寵,穢亂宮闈,做下這等醃臢之事。”
郗超道:“皇上自詡陽衰,而兩位歌姬,探查的如此清楚,鬨不好這兩個賤人,也做了醃臢之事。”
“說來說去,兩名美姬,也不能博皇上芳心,看來庾道憐穩坐皇後,庾希這個國舅還是奈何不得。”
“郗某以為,大司馬應上奏褚太後,嚴查男寵之事。”
“車胤剛正直言,已經犯上,我再參劾一本,難道參劾皇上?”
郗超道:“揭天子醜事,即是揭庾希的醜事,接二連三的醜事,暴於光天化日,太後寡居多年,豈能坐的住?”
“所言有理。”
郗超又道:“寡婦門前是非多,一旦是非恩怨,集太後於一身,在下料定,將來扳倒庾家的必是褚太後。”
“好,如此說來,我投石問路,上奏一本,請廢天子。”桓溫與郗超密議一番,親擬一道奏疏,命參軍郝隆送往京師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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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溫在江北揚州,距離京師不遠,派人上奏,褚太後不得不見。郝隆奉旨入宮,手持桓溫的奏疏,直奏褚太後。褚蒜子道:“本宮退隱內庭,難得桓溫有心,還來奏表。”
郝隆道:“桓大司馬遠在揚州,但心憂社稷,殫精竭慮,逢有要事,必當奏報。”
“桓溫奏的什麼事?”
“近來宮廷,惡聞頻傳,朝野儘知,桓大司馬以為有辱尊威,命下官如實秉承,不得欺瞞。奏請太後嚴查。”
“桓大司馬又聽得什麼風聲,如此操心?”
“宮中養有男寵。”
“什麼?”
褚蒜子一聽這話,心中一驚,又鎮定下來,說道:“本宮倒想聽,桓溫怎麼說。”又對身邊太監道:“靈高讀來。”
“奴才遵旨。”
太監拿起絹紙奏疏,打開讀道:“太後在上,如臨聖禦:太後以崇德為名,久居宮中,母儀天下,教養四方。奈何天子不賢,失德宮掖,暗養男寵,穢亂宮廷,有失君威,欺名盜世。臣受書孔孟,禮從綱常,難咽其恥,鑒於天子逆性,奏請太後臨朝,另議儲君。”
褚太後聽罷臉色一沉,站起身來,一把從靈高手中奪過奏疏,怒視字裡行間,狠狠說道:“桓溫身為臣子,揣測宮掖,動不動就要換皇帝,玩弄大晉於股掌之間,未免太過猖狂?”
郝隆道:“桓大司馬雖有顧慮,但真假與否,還需太後明察。”
褚蒜子心裡明白,桓溫滿口正義,大呼小叫換皇帝,目的不在晉帝司馬奕,而是勢不兩立的庾氏一門。
褚蒜子暗想,若是庾氏一門衰敗,朝中必是桓溫一家獨大,篡奪皇位,將實至名歸。褚蒜子帶著一絲冷笑,說道:“前些日子,車胤揭出來的事,也不可全信。皇上患有陽衰之疾,女人都近身不得,哪還有心思搞男寵?桓溫所得傳聞不準,男寵是哀家的。”
“啊?”郝隆和左右眾人頓時愣住,沒想到褚蒜子自認男寵。郝隆道:“臣聽此言,誠惶誠恐,萬不敢信。”
“你等還有何不敢信?以訛傳訛,捕風捉影,男寵自古有之,煽動是非,桓溫竟敢言廢立天子,野心大到何等地步?”褚蒜子訓斥道。
“臣等罪該萬死。”
褚蒜子放緩口氣,說道:“郝參軍不必如此,回告桓溫,本宮寡居多年,如今四十有六,如虎之年,歲月悠長,難免寂寞,便養了男寵。”
“呃......”
褚太後自認醜聞,郝隆一時也無言可辯,正要轉身告退。褚蒜子道:“慢著。”
“太後還有何吩咐?”
“卿家回信桓溫,此事不必小題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