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謝安主戰,大都督桓衝主和。”
“丞相主戰,理所應當,桓衝英武一世,為何主和?”褚蒜子問。
司馬曜道:“淮南之戰,襄陽告急,朱序再三求援,桓衝貽誤戰機,以致大敗。如今桓衝毫無當年勇氣,處處明哲保身。如今桓衝又藐視謝安等人,以為謝氏必敗,勸朕早日求和,尚可保命。”
“桓衝武藝非凡,勝過桓溫;沒想到膽魄卻小,遠不及桓溫。”褚蒜子道。
“嫂娘說的極是,兒臣本想免桓衝之職,隻怕逼反桓衝,獻出荊州,倒戈投降,故而不敢妄動。”
褚蒜子不屑說道:“桓衝這點兒最像桓溫,自以為是,狂妄自負。皇上應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萬不能受桓衝要挾,而心生墮落。”
“嫂娘之意,這桓衝用是不用。”
“唉.....”褚蒜子道:“如此說來,隻能讓桓衝堅守荊州,保持中立,百萬秦兵,務必引向建康,哀家設法迎戰。”
“可是京師周邊手無重兵,如何禦敵?”
褚蒜子道:“傳丞相謝安、中書令王獻之、中書侍郎車胤,往崇德宮進見,時危之日,哀家隻能親自排兵布陣。”太後褚蒜子萬般無奈,隻得牽出一群文官,共議克敵之策,真可謂:
初生牛犢不怕虎,長出犄角反懼狼。百萬秦兵從天至,桓家頓失往日狂。
桓庾皆丟豪門氣,江東望族賴謝王。四大家族重再看,不枉世代煙火香。
謝安、王獻之、車胤一齊來到崇德宮,快步入殿,拜見褚太後和孝武帝。褚蒜子命人看座,褚蒜子道:“方才和皇上閒聊,聽說秦軍南下,文官主戰,武將主和?”
謝安作揖道:“確是如此,大都督桓衝以為兵力懸殊,故而勸諫,割地謀和。”
“這半壁江山,還有幾寸可退,武將主和,豈不是天大笑話?”
謝安道:“朝中百官,爭論不一,有畏懼者,有喪膽者,政見參半。”
“那三位卿家,是何主張,當著哀家與皇上,不妨直言,皆不怪罪。”
丞相謝安作揖道:“微臣以為,苻堅雖可屈服中原各部,卻不能共襄一朝,苻堅南征,秦國自存十敗,恐難以得勝。”
一聽秦國苻堅有十敗,褚太後問道:“丞相儘可言來,苻堅十敗何在?”
謝安道:“苻堅治軍尚可,執政無能,政律不通,軍力空乏,所謂十敗:
苻堅邀婚,羞辱太後,爛用胡俗,不知禮節,持強欺寡,出師無名,此其一敗;
六族將士,貌合神離,羯氐羌漢,鮮卑匈奴,號令不一,軍不同心,此其二敗;
自詡天王,空無帝號,不奉正朔,妄自尊大,狂稱秦國,不修內政,此其三敗;
連年戰亂,二京凋零,餓殍遍野,子民厭戰,十丁抽一,空乏國力,此其四敗;
兵多不精,馬多無船,不習水戰,不通水文,強渡天險,自以為是,此其五敗;
空有中原,不分郡縣,不整吏治,習俗混亂,族大於朝,俗大於法,此其六敗;
窮兵黷武,民生荒廢,有養無教,有官無政,有權無禮,有兵無紀,此其七敗;
假施仁義,妄稱慈悲,寬而無度,仁而無防,不分良庸,不辨忠奸,此其八敗;
任用小人,喜好奉承,偏聽讒言,不納忠諫,閉塞言路,一意孤行,此其九敗;
好大喜功,不察人心,愛慕虛榮,急功近利,既不知己,更不知彼,此其十敗。
苻堅有此十敗,此番南征,看似鋪天蓋地,確是烏合之眾,由此想來,必當一戰,故而老臣主戰。”
王獻之道:“丞相所言,深剖細酌,細細聽來,大快人心,臣亦主戰。”
車胤也作揖道:“丞相所言,當如是也,臣請主戰!”
褚蒜子與孝武帝互視一眼,微微點頭,褚蒜子道:“諸位卿家,膽量可嘉,不過江東兵馬,自暫緩北伐,馬放南山,刀槍入庫,多年不修武備。桓衝不動,誰可迎敵?”
“這......”
謝安、王獻之、車胤低頭不語,陷入沉思,等了少時,謝安言道:“謝氏蒙受朝恩,家世顯貴,前幾年出資募兵,操演數載,已有起色,號曰北府軍。臣願率子侄,解朝廷燃眉之急。”
一看有人表態,王獻之也道:“王氏雖不尚武,但可率子侄籌措糧草,補充軍用。”
車胤道:“臣雖非大戶,但可往軍前,帳前聽用,以報洪恩。”
有王謝兩家的掌門人表態,褚蒜子道:“危急之時,足見臣節。既然王、謝兩家願為朝廷效力,就選一主帥,都督兵馬。”
王獻之道:“王氏好文多士,謝家廣有將才,不如就選謝石為帥,老將知兵,總督各路。”
褚蒜子道:“這兵也有人募,糧也有人籌,陛下還有何顧慮,儘可說來。”
“嫂娘穩坐釣台,兒臣自愧不如,無儘煙雲,頓覺煙消雲散,毛塞頓開。”
“就請陛下儘早降旨,迎戰苻堅。”
孝武帝頓時底氣十足,起身言道:“傳朕旨意,加封謝石征虜將軍、授持節大都督,趕赴八公山大營。再命丞相謝安為欽定監軍,總督天下兵馬;中書令王獻之督運錢糧,補給將士;中書侍郎車胤為參讚軍師,隨謝石督軍。再傳胡彬率江東水師,入淮水迎戰。”
“臣等遵旨。”
旨意傳下,眾臣分頭行事,在公元4世紀的這場撼動山河的鏖戰,隨即拉開大幕。真算得:
北風幾欲逐滄遊,薄馬已衰無暖裘。武將求和枉英武,文官力戰掛吳鉤。
八公山下草聞動,淝水河邊鶴見愁。赤壁駐崖誰做賦,橫刀怎待壽陽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