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之後,百官退去,張天錫隨孝武帝一同轉往內宮,去拜見太後褚蒜子。再入崇德宮,隻見宮中一片安寧。老太監靈高在外殿候駕,孝武帝道:“今日涼主張天錫歸朝入京,為太後獻禮,太後近來可安好?”
靈高道:“回稟陛下,自太後回京,心疼病時有發作,用了太醫的幾味草藥,也未見好轉。”
“若是如此,朕更當探望,快前麵引路。”
太監靈高帶著孝武帝、張天錫一同來至內殿,靈高道:“太後娘娘,陛下與西平郡公,前來看望。”
躺在病榻上的褚蒜子,二目微閉,孱弱問道:“哪位西平郡公,哀家不知。”
孝武帝近前坐到榻邊,輕聲說道:“涼王張天錫,今獻城歸朝,進奉賀禮,朝見太後。”
褚蒜子微微睜開眼,這才看去,隻見張天錫撩袍跪倒,作揖道:“臣張天錫拜見太後娘娘,即今日起,歸朝投晉,效忠朝廷。”
“好......哀家聽說過,張氏一門,雖居涼州,即便天下大亂,諸侯紛爭,也歲歲朝貢,代代稱臣,永奉大晉正朔,真世之忠良。”
張天錫叩首道:“太後三征林邑,六討中原,懷柔五胡,攝政天下,今朝拜見,尊仰萬分。”
“西平郡公快平身,左右賜坐。”
張天錫跪坐一旁,褚太後鼻子微微抽動,問道:“哀家怎麼聞著酒氣甚濃?”
孝武帝道:“今日各營班師,朝慶淝水大捷,兒臣邀百官赴宴,多飲幾杯,嫂娘勿怪。”
褚蒜子道:“哀家早就規勸陛下,為君王者,應知美味腐腹,好色惑心,此乃先賢訓誡,過於酒色,與君不利。”
“兒臣記下了,隻不過今歲大捷,若不慶賀,豈不怠慢了有功之臣。”
褚蒜子身心乏力,隻是點點頭便合目睡去,見太後疾病纏身,孝武帝、張天錫也告退離去。
得了封賞的張天錫,成為晉臣,得了封賞,離宮而去。孝武帝司馬曜一個人正回顯陽殿而去,隻見一個身影匆匆而來。
所到之人,身長七尺,一身草青色的王袍,腰佩美玉,麵如白玉,短眉細眼,鷹勾鼻子,薄唇無須,兩腮無肉尖下巴,身形消瘦,此人正是當朝會稽王,二弟司馬道子。
兄弟二人迎麵而遇,司馬道子躬身行禮,孝武帝問道:“王弟此時急忙入宮,有何要事?”
司馬道子言:“母妃聽說太後病重,久未痊愈,心中惦記,特命臣弟入宮,看望太後。”
孝武帝道:“朕方從崇德宮出來,太後睡了,不必討擾。”
“陛下之見,太後還能撐多久?”
“二弟所言,是何用意?”
道子言:“我大晉立朝,從無兩太後並列,如今褚太後以皇嫂之尊,占太後之位;而生母輩長,卻屈居太妃,太妃豈受得了這般委屈?”
提起孝武帝的生母孫太妃,可是讓孝武帝煞費心思,雖是孝武帝生母,但是本為簡文帝的小妾,出身卑微,東晉又無兩位太後並列的先例,隻能讓小一輩的褚蒜子以皇嫂之尊繼續為太後,孫氏卻隻能稱太妃。
日子久了,孫太妃嫉妒之心,越加強烈。如今褚太後病重,孫太妃名正言順當太後的機會如期而至,便惦記上褚蒜子的太後之位。
孝武帝心中明白,派司馬道子前來,看望問安是假,探查死期是真。孝武帝司馬曜以孝著稱,對自己生母的強勢之舉,也多有無奈,便說道:“自淝水歸來,太後之病,久不見愈,隻怕今歲難熬,來日無多。”
“陛下不必掛懷,若真如此,母妃入宮,執掌六苑,指日可待。”
“休要胡言,太後多病,對朝廷有何益處?”孝武帝道。
司馬道子略帶詭笑,言道:“太後隻是堂嫂,外姓之人,攝政多年,餘威之下,難彰顯陛下威德,即便淝水大捷,世人隻知太後之威,而不知陛下之名。”
彆人不敢這麼說太後與孝武帝,惟有司馬道子信口開河,從中蠱惑,孝武帝知道褚太後是傾心相助,情誼深厚,如今太後病重,也隻是時日問題。心中對二弟多有厭惡,不再理會,袖手離去。回想褚蒜子一生功過,真可謂:
深庭怡存貌芳華,孤身亂世賴嬌娃。縱橫山河四十載,淡看烽煙攝群閥。
皇位六易頻聽政,懷柔五胡融漢家。斬邪除妖澄玉宇,抗瘧滅瘟蒿草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