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
周旦佐文武,《金滕》功不刊,推心輔王政,二叔反流言。”
歌詞委婉淒涼,儘顯曹植受到魏文帝曹丕的猜忌陷害,才子幽怨之情,臣子汙名之恨,無形之中,把身處陷害之中謝安,襯托出來,含冤的處境相似無疑。
桓伊唱《怨詩》就是替謝安訴苦,在場陪宴的官員,無不感慨,一個個禁不住淚目抽噎,以致沾濕衣襟,使得孝武帝司馬曜也無地自容,慚愧內疚,抬不起頭來。
殿上一個忠臣蒙冤,奸臣當道的氛圍,油然而生。司馬道子覺得勢頭不對,便言道:“曹植舊詞,陳詞濫調,不必多想,還先言政事。”
“且慢,”孝武帝道:“桓伊一曲,感懷至深,酒醉情動,有天地造化之工,神鬼莫辨之妙,令人難以秉公理政,奏疏隔日再議吧。”
看著年邁的謝安坐在那裡,巋然不動,麵無愧色,卻病態儘顯眼前,孝武帝所謂的廢除權臣之心,也軟弱下來,自稱已有醉意,便叫著司馬道子離席而去。
眾人見皇帝走了,對桓伊以曲樂教化天子,十分讚許,個個稱讚。謝安走到桓伊近前,作揖道:“叔夏為人慷慨忠正,獻曲之舉,足見勝過常人,老朽欽佩至極。”
桓伊作揖道:“丞相丹心一片,世人皆知,豈能受小人愚弄,有諸公在朝,何愁天下不定。”
眾人離開宴席,各自散去。回到宮裡,司馬道子緊跟孝武帝司馬曜身後,司馬道子未能親自參劾謝安,極不甘心,他作揖道:“陛下,方才酒宴,臣弟正欲參劾,眼看謝安露醜於世,為何離去呀?”
“丞相謝安,朝之棟梁,晉之擎柱,不可參劾。”
“謝安之才,不過如此,朝中百官,強手如雲,陛下何必揪心於一個老兒?”
孝武帝猛地轉身,臉上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孝武帝道:“滿朝文武,強手如雲,誰人強過謝安,朕以為謝安之才,比朕強,比汝強!”
“陛下......”
“都給朕退下,再勿提及參劾謝安之事。”孝武帝司馬曜同情年老多病的謝安處境,不準眾人再暗自詆毀忠良,才使得謝安平安無事。宋代名臣王安石《謝安墩二首》之二為證:
謝公陳跡自難追,山月淮雲祗往時。
一去可憐終不返,暮年垂淚對桓伊。
謝安病重,雖然起居都在尚書房,卻難以及時署理天下大事。另選一位丞相,隨時接班,已是迫在眉睫。
這日,孝武帝司馬曜前往永寧宮,給孫太後請安,隻見二弟、會稽王司馬道子已早早先到宮中。孫太後問道:“陛下這幾日,久不來此,哀家倍是想念,不知都忙些什麼?”
孝武帝道:“母後有所不知,丞相謝安日益病重,在尚書房難以理政,政事繁忙,耽誤看望母後了。”
“原來如此,”太後道:“我與會稽王也是正在商量此事,這天底下,偌大江山,就找不出個替代之人麼?”
“兒臣之見,衛將軍謝石可擔此任。”
孫太後道:“謝石其人,將帥之才,內政不足,難當相位。”
“兒臣以為,中書令王獻之也可接任。”
孫太後又道:“王獻之嘛...寄情山水,文弱不堪,更難勤政。”
一看兩個人選都不如意,孝武帝又道:“中書侍郎車胤足智多謀,褚太後在時,最為賞識。”
提及褚蒜子,孫太後更是不屑一顧,說道:“車胤為人,剛而犯上,直言不諱,朝中百官,多有抱怨。”
連舉三人,孫太後都不準許,孝武帝問道:“以母後之意,大晉的丞相,啟用何人為妙?”
孫太後道:“自謝安北伐,你二弟道子,錄尚書事,飽經曆練,大有長進,不如封道子為丞相,接替謝安,豈不更好。”
孝武帝知道二弟的本事,當麵不好駁斥,說道:“二弟年輕,來日方長,再曆練數載,接替相位也未嘗不可......”
“陛下!”孫太後道:“陛下當年大講孝經,以孝著稱,難道哀家說話,就如過眼煙雲,左耳進,右耳出麼?”
孝武帝司馬曜知道孫太後最疼小兒子,又怕頂撞太後,把自己不孝的名聲傳出去,最重孝道的孝武帝,不得已說道:“母後既有真知灼見,兒臣照辦便是,母後不必憂慮。”
“陛下若能如此,最好不過,有你兄弟在朝,兄為君王,弟為丞相,何愁社稷不安,大業不成。即刻傳旨,冊封道子,進位丞相,與謝安並坐尚書房,署理政事。”
孫太後一味向著自己的兒子,使得孝武帝司馬曜隻得尊崇,命司馬道子以司徒之職,代行丞相之事,總領百官,隨時替代奄奄一息的老丞相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