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愣了一下,視線交彙幾秒後,那人把包放在桌上,皺著眉看他,“你怎麼在這?”。
岑致也沒想到會這麼巧,看樣子,這就是向胥口中不一般的室友了。
想到之前酒吧的事情,岑致麵對他多少有些不自在,搭在椅背上的手下意識摩挲幾下,道,“我今天剛搬來這裡”,頓了頓,他斟酌著加上一句,“很高興見到你。”
“…數院?”,沈鬱亭瞥他一眼,問他。
說著,他推著行李箱進來,他抿著唇看了眼岑致,見對方點了頭,不再多說。
行李箱哢噠一聲打開,鋪開在地上,岑致低頭看一眼,呆住了。
二十四寸的行李箱,裝地滿滿當當,有一半兒是消毒液和濕巾。
向胥說起的時候他還覺得不會太嚴重,現在看看來———
“沒見過行李箱?”
冷冷的聲線傳來,岑致驟然回神,擺擺手,“抱歉”。
行李箱見過,裝了這麼多消毒液的行李箱沒見過。
向胥和程青照還沒有回來,寢室裡隻能聽得見沈鬱亭收拾東西的響動,岑致看看時間,打算再坐會兒就洗漱睡覺。
電腦正在開機,他往後看了一眼。
沈鬱亭把消毒液堆在桌子上,手裡還拿著一瓶,往床板上噴幾下,深藍的純色床單擺在手邊。
看來是要先鋪床。
岑致點點頭,剛要轉頭,看見一片深藍展開——比床鋪長出一大截。
啊。
岑致默道,得折一下。
沈鬱亭似是察覺到他的視線,手上動作停下,轉過來看他。
眉頭皺起,為了鋪床發愁的表情還沒消去。
他沒好氣道,“彆一直盯著我”。
“…”解釋的話噎在喉頭,岑致看一眼床上散亂的床單,猶豫幾秒,問他,“需要幫忙嗎?”
看來這個人對這些不是很熟練啊。
“不用”,沈鬱亭眉頭皺成了川字,轉頭又去鋪床單,花了好長時間,鋪是鋪好了,但皺皺巴巴,邊角都沒有塞好。
岑致自認為沒有強迫症,這會兒看著看著卻不舒服起來。
“要這樣折”,他兩三步走過去,彎下腰把多餘塞進去的床單取出來,重新疊了一層再塞回去,他拍拍床頭少了一截的床單,對身側人道,“這裡塞的太多了,要取出來一些”。
他的動作嫻熟,上手很快,沈鬱亭在一邊站著,目光不覺跟著那雙修長白淨的手走。
岑致把四個邊重新折起塞進去,雙手按著床頭,從頭到尾拍一遍,皺巴的床霎時變得整整齊齊。
他呼一口氣,直起身看見沈鬱亭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的手看,低頭掃一眼,解釋道,“我手是乾淨的”。
“……不是因為這個”沈鬱亭抿抿唇,彆扭地移開眼,“謝謝。”
岑致笑笑,“小事,不用謝”。
想不到還挺好相處的。
*
第1報告廳今天擠滿了人。
大門口處豎著一人高的牌子,印著講師的照片和主講內容。
岑致從紮成堆的人裡擠過來,在牌子前駐足幾秒。
距離進場還有二十分鐘,大廳內人聲嘈雜,他轉頭看一眼,打算找個人少的地方待上一會兒,剛抬腳,有人在後頭拉住他書包帶子扯了扯。
岑致腳步一頓,轉過身看見來人,眉頭下意識就皺起來。
是個戴黃色毛線帽的男生,前額露出一從染黃的頭發,看見他眼睛一亮,“喲,真的是你啊,沒看錯哈。”
是經常和裴潭一起玩兒的朋友,每次見麵,都有這人在場。
包括那天的生日宴,一眾開玩笑的人裡,也有他。
岑致不想和他多說,淡淡嗯了聲,“沒有事的話,我就進去了。”
“哎哎哎彆急著走啊”,黃帽子嬉皮笑臉地擋在他麵前,視線在岑致周圍掃過去,試探地問他,“你一個人來的?”
“我是——”,話未說完,岑致在人群裡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戴著黑色口罩,隻露出深深的眉眼,顯眼的很。
他立時變了話術,對黃帽子笑笑,目光越過他肩膀落在後頭人身上,“我和朋友一起來。”
黃帽子一怔,跟著他看過去,瞧見沈鬱亭,霎時變了臉色,說話都不太利索了,“你、你和他認識?”
岑致微微點頭,不想再和他多說,繞過他朝沈鬱亭走過去。
黃帽子看著他離開,在原地踟躕許久,低罵一聲,轉身沒入人群。
岑致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瞧見牌子前的人已經不見了,鬆了口氣,腳尖一轉,打算直接去報告廳。
沈鬱亭眼睜睜看著走到一半折返的人,眉頭皺的更深了。
他剛剛是來找自己的?
“飲料來嘍——”,陸珩提著兩杯咖啡過來打斷他亂飛的意識,手臂往沈鬱亭肩膀上一搭,不出意料被甩開後無所謂地聳聳肩,笑嘻嘻道,“你一直站這兒乾什麼呢,怎麼不進去?”
“沒什麼”,沉默一會兒,沈鬱亭突然問他,“我站在這裡顯眼嗎?”
陸珩吸溜咖啡的嘴離開吸管,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不對,“你問我這個乾嘛?”
沈鬱亭輕飄飄瞥來一眼,他忙舉手投降,“行行行,臣說,臣說!”,陸珩哼了一聲,“要是不顯眼我能一下子找到你?”
“行”,沈鬱亭若有所思地朝著前方看了一會兒,進了報告廳。
*
報告會冗長乏味,理論占據了ppt所有空白的地方,有人聽得津津有味,有人點頭如搗蒜,恨不得直接睡過去。
等到致謝詞說完,沉悶的報告廳內才重新有了活力,窸窸窣窣地都收拾起東西準備離開。
岑致合了筆蓋,把墊在身後的書包拿出來,確認東西都裝完了就坐著等待。
他在最裡頭坐,等著大廳裡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垮了包順著台階往下走。
門口處有人等著,岑致眼亮地看見那一抹黃色,眉頭一皺,瞬間就停了腳。
怎麼還沒走。
那個人倚在門邊,往裡頭四處投著視線,他忙轉頭往後走。
一轉身看見沈鬱亭站在高他一級的台階上,雙手插在黑色衛衣兜裡,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身後有個戴耳釘的男生,穿淺黃外套,也一臉不解地看著他。
一動不動,不知道為什麼不走。
“…”,同那雙深不見底的墨色眼睛對視幾秒,岑致主動開了口,“你也來聽講座?”
沈鬱亭臉色不變,“你剛剛才看見我了?”
岑致一愣,想到剛才在外頭拿他擋了劍的事情,一時心虛,輕咳一聲,“是啊”。
沈鬱亭沒再說話。
剛才報告會上,他才覺出自己的不對勁來。
岑致不過是個見麵沒有即幾次的陌生人,他給的關注太多了。
但自從那晚酒吧見過後,他總覺得在對方撞壞自己模型之前,好像還在哪裡見過岑致的臉。
陸珩看他不動彈,拍他肩膀,“不是說今天阿姨叫你回家吃飯?”
沈鬱亭回過神來,輕點下頭,抬腳繞過岑致,先一步下了台階。
陸珩和岑致揮揮手,下垂的狗狗眼彎起來,很好親近的模樣,“下次見啊。”
等他們一前一後出了報告廳,岑致鬆口氣,低下頭展開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