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因為緊張生出些冷汗。
他昨天到底是怎麼覺得沈鬱亭好相處的?
好在現在門口站著等他的黃帽子已經不見了,岑致朝門口多看幾眼,確認那人真的不在了才走出去。
不久前還人滿為患的大廳內這時候沒剩下幾個人,靜悄悄的。
靠牆的長椅上坐著兩個女孩子,其中一個穿白色短款羽絨服,看見岑致朝這邊走過來緊張地看了一眼,推一把身旁紮麻花辮的朋友,相對一眼後就都站起身來,小步往岑致身邊跑過來,裙角輕輕飄起來。
“你、你好!”,白衣服的姑娘緊張地攔住岑致,攏在圍巾裡的臉微紅,她拽著朋友,咬咬唇,有些不知所措。
還是身邊朋友看她一眼,握緊她的手,從她包裡掏出一個東西遞到岑致麵前。
一個不大的信封,淺粉色的紙麵上印著淡色花瓣。
岑致愣住了,一顆心臟霎時懸起來。
“我們剛剛看到你和沈鬱亭說話,應該是朋友吧”女孩子紅著臉低下頭,“這封信還請你轉交給他!麻煩了!”,說完她把手裡的奶茶塞塞進岑致手裡,小聲又說了一遍,“非常感謝!”
岑致的心落下來沒多久因為這番話又懸浮起來,他自始至終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等到信封塞到手裡,兩個女孩子已經跑遠了。
奶茶還是溫熱的,上麵貼著多加芋圓的標簽,他有些頭疼地看一眼信封——也就是情書,感覺手裡拿了一塊兒燒的滾燙的炭。
這是彆人的心意,扔了不道德,可憑著現在沈鬱亭和他的關係,讓他轉交,成功的幾率說不定比親自給他還要低……
岑致心裡天人交戰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收了那信,忐忑地回宿舍。
罷了,和沈鬱亭說清楚就好了。
*
回宿舍時岑致恰好碰到出門的向胥,打過招呼後猶豫幾秒還是問了沈鬱亭的事情。
“哦,他這會兒剛好在宿舍,你直接去吧”,向胥笑嘻嘻地擺擺手,出了樓門。
岑致揣緊那封信上了樓。
進去時寢室安靜地很,光線很足,窗簾拉開,露出擺在窗台上的兩盆大葉子的綠植。
是初來時葉香的來源。
沈鬱亭靠在床上,修長的雙腿慵懶地搭在一起,厚重的書張開撲在身上,雙眼微闔,黑長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陰影。
岑致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心裡有點暗暗欣喜——人睡著就好辦多了。
他走近沈鬱亭的書桌,掏出粉色信封輕輕放在桌上,剛要從桌前離開,一道低沉冷淡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你在做什麼?”
岑致身體一僵。
他回過頭,對上沈鬱亭審視的目光。
尚未完全散去的慵懶睡意削減眼裡的攻擊性,濃密的眼睫輕翹,看著柔軟許多。
但落在剛做了“虧心事”的岑致眼裡,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他抿抿唇,乾脆後退半步,指著桌上的小信封道,直接道,“這是給你的。”
給他的?
沈鬱亭皺著眉起身,兩三步走到桌邊,臉上表情在看到桌上那封信後變得十分精彩,他用修長的手指撚起粉色的信,神色複雜。
岑致看他不說話,張了張嘴,道,“這是彆人讓我……”,轉交二字還未出口,沈鬱亭就打斷他,確認一般重複,“真的是給我的?”
他噎了一下,“是給你的”,說完急急忙忙趁著這間隙解釋,“但彆誤會,是彆人讓我轉交的。”
沈鬱亭兩指捏著信,也不知道信沒信,盯著信的視線像是在看什麼洪水猛獸,下一秒就把信丟在桌上,抓起手機往門外走,長腿邁了幾步,門哢噠一聲關上。
“………”,岑致目瞪口呆。
收了情書為什麼跑的這麼快?
所以他剛才到底聽見自己說的話了嗎?
一直到下午,沈鬱亭都沒有再回來宿舍。
岑致在宿舍等了很久,猶豫半天,點了好友申請,打算換個方式和對方說。
既然當麵無法解釋,手機上總能吧。
這邊沈鬱亭擦了汗,剛坐在球場邊的長椅上,手邊的手機提示音就響起來了。
他喝了口水,單手拿起手機,滑開屏幕,點開微信的瞬間仰頭的動作一僵,水險些倒出來。
微信好友申請,驗證消息簡單地寫著兩個字:岑致。
他的手頓了頓,眉頭跟著皺起來,接著不可自製地想起早上那一封信。
岑致加他微信乾嘛?
肩膀忽地被人拍了一下,明朗的男聲在耳邊響起,嘀咕著,“岑致?”
沈鬱亭點頭,難得願意和他多解釋一句,“新室友。”
“哦,那你加他就行了啊,猶豫什麼?”
“……”,沈鬱亭把手機放下,身體後仰,雙手撐在椅子兩邊,輕輕吐出一句,“他是同。”
陸珩明白了。
他在發小旁邊坐下來,仰頭看天。
他和沈鬱亭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彼此都很了解,從小到大,喜歡他哥們的人不少,男男女女都有,各種渠道各種方式,花式招惹。
沈鬱亭每次都麵無表情的拒絕,任由追求者要死要活哭的涕泗橫流,也巋然不動穩坐泰山之前。
今天這個有點不一樣,沈鬱亭有了彆的反應。
該說不說,他好奇心上來了。
陸珩抱著籃球轉啊轉,腦子裡想了半天才起了個頭,“所以他是喜歡你?”
沈隅亭沒說話,雙手搭在膝上,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又很快搖搖頭。
陸珩嘖了一聲,“到底是不是啊?你這又點頭又搖頭是幾個意思?”
“他送了情書給我。”
磨蹭了半晌,沈鬱亭才說了這麼一句話。
“臥槽?這還不是喜歡?”,他恨鐵不成鋼地瞪著沈鬱亭,“那你拒絕了?”
招來一個殺意滿滿的眼神,沈鬱亭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眉峰陡起,“當然。”
“拒絕就拒絕,瞪我乾嘛!”,陸珩撇撇嘴,過了一會兒突然道,“你確定這情書是他寫的?”,保不準不是他送的呢?
沈鬱亭喝口水,想起岑致後麵還隱約說了什麼話,裡頭有‘彆人’的字眼,隻是當時他注意力全都在那封情書上,驚愕地無以複加,並沒有注意聽。
思及此,他動作一頓,轉頭盯著陸珩。
陸珩說的也有道理,他剛才的反應是不是太應激了?
陸珩被他看的縮縮肩膀,“看的我起雞皮疙瘩”,說完,他好奇心上來,問,“那他長什麼樣啊?”
沈鬱亭眉頭一皺,“我不知道”,末了突然道,“有點兒眼熟。”
“眼熟?”,陸珩沒懂他說這話的意思,哦了一聲,下意識道,“大眾臉?”。
“不是”,沈鬱亭垂手盯著腳下的膠地,聲音很輕道,“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
不是模型那次,是在更早的時候。
陸珩不置可否地笑了,操著手裡籃球在地上拍打幾下,無所謂道,“世界上這麼多人,總有幾個是你無意中見過的,就算見過,再見不也還是陌生人?”
沈鬱亭抬頭看他,半晌,點了頭,“說得對。”
僅有的交集也不過是這兩次的遇見,陌生人罷了。
他站起身,修長手指把發帶挑起一點,臉上的煩躁散去不少,“打球吧。”
剛站在球場上,指尖尚未碰到籃球,看見不遠處有個人朝這邊走過來。
籃球在地上咚咚響,沈鬱亭看向來人,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