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憲本來神情憂慮,到了大堤之後,反而平靜了不少。
左右掃視兩眼,不易察覺的皺起了眉頭。
李青雲穿著破舊不堪的官服,因為濕透了的原因,官服緊緊的貼在身上。帽子上滿是泥土。唯一還算看得過去的隻有身上端正的腰帶。
“這裡的閘口沒出事?”
“堵住了。”
“你……辛苦了。”
“不敢,卑職既然做了這淳安縣的父母官,這就是我分內之事。”
“怎麼堵住的?”
“湊巧而已。”
胡宗憲深深地看著李青雲,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是小閣老舉薦的?”
“卑職,是大明的官。”
“其他八個縣都被水淹了。”
李青雲作悲傷狀,“天地不仁……”
“好一個天地不仁,李慶!”
“在!”胡宗憲身旁親衛大聲說道。
“帶人去建德和其餘幾縣,相助戚總兵處理汛情。”
親衛帶著一群人騎馬匆匆趕往其他地方。
王牢頭在遠處觀察,發現真如堂尊大人所料,胡部堂的人果然來了就走,不愧是考中進士的,料事如神,腦子就是好使。
“淳安淹了多少?”胡宗憲問。
“除了大堤旁邊一些田,其他地方都安然無恙,百姓也沒有損傷,等堤壩徹底堵上,再清理一下淤水,插上稻苗,過幾月也還能趕上收成。”
“其它八個縣怕是沒那麼幸運,怕是會受不少災,幾百萬百姓……”胡宗憲清臒的臉上更加憔悴。
他說話的語氣很慢,似乎是在斟酌。
“淳安地勢低平,若是分洪,淹掉一部分田,可以保證其它幾個縣收到的傷害減少許多,賑災的糧食也能少上許多。”
“胡部堂是想苦一苦淳安縣的百姓,他們何其無辜。”
“為大局著想。”
“誰來替淳安無辜受災的百姓著想!胡部堂心裡裝著九縣百姓,皇上心裡裝著九州萬方,我要是不替淳安的百姓爭,我怎麼對得起身上這件官袍。”
胡宗憲第二次審視這個年輕的知縣。
隻見李青雲昂首挺胸,目光如炬。
如此意氣,讓久經官場的胡宗憲有些恍惚。
“事後,可以給淳安百姓一些補償,朝廷不會虧待他們的。”
“什麼補償,胡部堂可否說清楚些?”
“你想要什麼補償?”
“在淳安縣停止改稻為桑,免收賦稅三年,經此大難,百姓需要修養生息。”
“不可能”,胡宗憲脫口而出,“這些事我沒法給你保證,你自己也知道。賦稅我會儘量向朝廷爭取,具體怎麼樣,還是由皇上,內閣決定。”
“總督大人什麼都承諾不了,我要是就這麼做了,全淳安縣的百姓都會戳我的脊梁骨。”
“我現在全都答應你,你信嗎?”
麵對胡宗憲的反問,李青雲噎住,說不出話。
“淳安是浙江的淳安,老夫這個浙江總督也沒有看上去那麼光鮮,儘人事,聽天命。
老夫可以給你一句準話,我可以保下你,伱在淳安大可便宜行事,不過要快,要快!”
說罷,他騎上馬,趕去其它縣。
田有祿湊了上來。
“堂尊大人,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留下一部分人,看住閘口,其他人……”
“去挖溝渠,去挖坑,挖的越深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