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某背後,還有百姓。”
沈一石臉色表情變得悲傷:“海知縣果然是愛民的好官,隻可惜,像你這種官,大明朝太少了。”
“零零碎碎一兩個,如何挽天傾?大明也不缺一兩個修補匠。”
蔣千戶在岸邊大喊:“磨蹭什麼,開船買田。”
海瑞身影紋絲未動。
蔣千戶不耐煩了:“你是聾子不成,海知縣,我可要提醒你,這個議案,是巡撫衙門,臬司衙門一致決定要施行的,你做要做,不做也要做。”
最後,他惡狠狠補上一句:“你若還不做,那麼我就幫你做。”
“來人,去縣衙把田契,公文,大印通通拿過來,給海老爺。”
話音剛落,馬蹄掀起塵土。
建德縣丞,主簿被推搡著上前,被安排著做統計登記工作。
岸邊也放開了口子,災民一波波靠近岸邊,眼巴巴看著滿船的糧食。
人群的情緒一開始先是喜悅,隨後是悲傷,看到船上燈籠映襯的字,不由得泛起憤怒。
沈一石看著海瑞:“海知縣為何不動?”
“我在等人。”海瑞的視線看向北邊的驛道。
“等誰?李知縣?如今就算他來,又能做什麼呢?”
“無需他做什麼,反正……”,海瑞篤定:“這綢布,你始終還是要扯下來的。”
沈一石笑了:“海知縣何出此言?”
“你沒有活路了,從你參與毀堤淹田一事開始,就注定沒了活路,我不知道你弄這一出是為了什麼,也不想知道。”
“有個人和我說過,你必死,而且你也知道伱必死,從我認識他開始,他預料的事都沒有錯過。”
沈一石突然有種被看光的尷尬:“何人?居然能讓大名鼎鼎的海剛峰如此評價。”
“出身富貴,卻知民間疾苦,年紀輕輕,但識人知事透徹,腹有千般道理並知行合一,我海瑞,從未見過如此親民愛民的官,淳安知縣李青雲。”
“他如何與你說的,我真就必死?”沈一石似乎有些不服氣。
“他曾與我說過,改稻為桑一事已非單純的國策,而是變成了黨爭傾軋的戲台,沈老板在其中的角色很是悲哀,與你作對之人害你,你所謂的靠山會毫不留情地將你推出去當炮灰。”
“你說我海瑞孤身一人,但孤身一人的是你沈老板,國策為求財,清流阻撓改稻為桑,無論事情成與不成,浙江都必將遭亂,屆時倭寇四起,朝廷更需要錢,改稻為桑就算成了,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到錢。”
“沒錢,先是掠之於民,隨後掠之於商,沈老板活過這陣子,隨後還是會死。”
聽了海瑞的話。沈一石的臉龐莫名有些病態般的潮紅:“都是李知縣所言?真乃神人也,隻可惜。沒能和李知縣談上一場。”
他盯著海瑞:“海知縣所言,真是字字珠璣,殺人誅心啊。”
岸邊的蔣千戶已經等不及了,他抽打著馬鞭,大聲質問道:“海知縣,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都不吃又如何?”
北邊驛道出現一輛馬車,馬車後跟著幾十名穿著官差衣服的人。
李青雲站在馬車上,奔馳的馬車讓他的官服被風刮得蕭蕭作響,他雙手死死拉著馬車邊緣,眼睛注視著前方。
蔣千戶的眼神一下子狠厲起來。
“來人,給我圍起來。”
“我看誰敢,蔣千戶,當街圍堵朝廷命官,你是要造反嗎,叫你的人退下去。”
蔣千戶心中隻覺得好笑,如今落到我手裡,你還敢囂張?
“大明律法載有明文,本地縣官未經請示,不得擅自離開,傳入彆縣之地,李知縣可有公文指示,誰允許你帶著兵闖入建德縣。”
李青雲一怔,這招數有點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