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證。”
李青雲立馬回道,聲音慷鏘有力。
譚綸看著站得筆直的海瑞與李青雲,心中感慨。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被裕王委派來浙江為官時,受了張居正、高拱二人的激將,心中存了慷慨赴死的壯誌,大丈夫要真能如此轟轟烈烈乾他一場,馬革裹屍本是應有的歸宿。
除他之外,有這般心態的人竟然還有兩人。
我清流一派得天助,人才濟濟,倒嚴乃是順應天命。
心情激動之下,譚綸的眼眶竟然稍稍濕潤。
譚綸彎腰給兩人行了一禮,片刻才稍稍緩解激動的心情。
如此一來,幾人的關係頓時熟絡了不少。
譚綸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其實我一直搞不明白,以玄卿你的家世,為什麼會攬下改稻為桑這個爛攤子,我聽剛峰所言,為了此事,你已經毀家紓難。”
李青雲解釋道:“倒也沒有如此誇張,一切都是為了大明朝的百姓。”
“至於這個差事,我與剛峰兄詳談過。”
“從我上任淳安到現在,杭州也去過好幾回,大大小小官員屍位素餐,滿腦子隻知貪墨斂財,改稻為桑本就是應急之國策,好與不好尚且另說,但無論什麼樣的國策,交到這些官員的手裡,都會變成流毒無窮的苛政。”
“此事,相信剛峰兄深有體會。”
海瑞點頭:“確實如此,這些天我所行所見,百姓困苦,有“一畝官田七鬥收,先將六鬥送皇州,止留一鬥完婚嫁,愁得人來好白頭”和“為田追租未足怪,儘將官田作民賣,富家得田民納租,年年舊租結新債”的歌謠傳唱。”
“靠山有水,種些茶葉桑麻,產些桐漆,河裡能撈些魚蝦,賣了才能繳納賦稅,倘有剩餘便換些油鹽購些粗糧勉強度日。民生之苦,已然苦不堪言。”
李青雲朗聲道:“新安江大堤決口,杭州知府馬寧遠被處決,所有人都把改稻為桑看作麻煩,人人都生怕沾惹上半點,但我李青雲偏偏不躲。”
“將改稻為桑交給他們,他們把百姓的田賣了,就不管了,我來做,我會管。”
“百官不言,我獨言之,百官不為,我獨為之。”
話音一落,海瑞目光灼灼,望著李青雲。
譚綸感歎,拍著李青雲的肩膀:“怎會讓玄卿你獨為之,莫要忘了,你身旁有剛峰,有我譚子理,還有徐閣老他們。”
李青雲:“若是如此,大道也無需獨行。”
譚綸:“剛峰和我說了,你早就預料到浙江將有倭寇生亂,因此不得不加快改稻為桑的步伐。胡部堂叮囑過我,前方打仗,後方安穩最為重要。”
“你們所做之事,我也會儘量提供幫助,內閣那邊我們頂住壓力,浙江這邊還有高翰文,現在後方一切重中之重,就是一個穩字。”
“一切為了抗倭。”
說完,譚綸匆匆離去。
隻剩李青雲海瑞兩人。
海瑞發問:“玄卿兄何故說出大道獨行之言?”
李青雲笑道:“剛峰兄懂我,果真不知?”
海瑞倒也不拐彎抹角:“你所擔心,無非是清流一派也靠不住。到底為何你會如此擔心。”
李青雲看著天上圓月,光輝皎潔,但不近人間。
心裡多少有些唏噓,轉頭看著海瑞解釋道:“嚴黨之中,尚有嚴世蕃,羅龍文,鄢懋卿幾派,相互攀扯,清流之中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