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認不準,那在素患難時,你卻素富貴,豈不是南轅北轍。
所以中庸沒有錯,錯在我們沒有君子的能力,卻要行君子之事。”
管亥的話說的很直白。
麋竺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沒有認輸,而是道:“何以見得呢?”
管亥道:“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這句話依然出自中庸。
意思是,處於上位,不欺侮在下位的人;處於下位,不攀援在上位的人。
端正自己而不苛求彆人,這樣就不會有什麼抱怨了。上不抱怨天,下不抱怨人。
“然而,現在在上者陵下,在下者援上,貧賤者不可活,富貴者惶惶,現狀瞬間逆轉,難道不是患難的時候麼?”
管亥的聲音越來越大,“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僥幸。”
君子安居現狀來等待天命,小人卻鋌而走險妄圖獲得非分的東西。
“我們君子的現狀無法安居,那天命就在我們去創立安居的現狀,從而避免小人鋌而走險,以傷害我們!”
聞言,麋竺情不自禁的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向管亥的神色,深深忌憚起來。
好家夥,居然用儒家經典中庸,來解釋造反,忽悠人造反,而且還很有道理。
他張嘴好幾次,卻說不出反駁的話,畢竟管亥還會把他拉回中庸的框架內。
於是,麋竺決定先示敵以弱,於是問道:“那敢問管君,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呢?”
管亥微微一笑:“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
麋竺有點懵:“還是中庸?”
管亥點點頭道:“是啊,麋君你善於經商賺錢,那就好好的經商賺錢。
我管亥善於發展內政,經營地方,訓練強兵。那就好好的發展青龍大寨,練一支精銳。
如今雖然患難,但大漢四百年養士,崩亡非一日之功。
所以,我們都做好彼此的事情,如果時機真的來臨,又怎麼可能不順應天命呢?”
(順應天命並不是要做皇帝,作為投資人一樣是有很大收益的。
管亥這句話並不是說要做皇帝,而是僅僅指順應天命,在時局動蕩,時機到達的時候賺一波而已。)
麋竺自然聽懂了管亥的意思。
其實管亥說了半天,就是為了拉麋竺做天使投資人。
在管亥看來,劉備之前被呂布偷襲,打的都失去了徐州刺史位置,跑到廣陵,吏士大小,自相啖食。麋竺都有膽魄追加投資,幾近梭哈。
如今,讓麋竺來投資他的青龍大寨,又有什麼不可能呢?
反正又不是送錢,而是被搶的。
當然,由於這無法有書麵的約定,那就必然要看管亥這個操盤者的人品和能力了。
於是,麋竺問道:“以管君之所見,這時機當在什麼時候?”
管亥知道這是天使投資人在考察自己能力了,這是好事。
最起碼對方有意向了。
於是道:“當今皇帝若是春秋鼎盛,則大漢亂而不崩。
當今皇帝若是有故,則分崩在即。
以後漢皇帝的壽命看看,最多不過十年。”
麋竺再次沉默。
他表麵平靜,實際內心已極為震驚。
因為管亥說的話,陳登陳元龍在數日前一次大醉後,說過類似的言語。
陳家,可是徐州排名第一的世家大族,公族子孫。
陳登的族爺爺陳球,兩次位列三公,名動天下,雖然因圖謀誅殺宦官曹節等被誅,但陳家的地位和名聲卻愈發顯赫。
一個山溝裡的小山賊,和徐州第一世家的公子,見識相同。
甚至陳登的見識,還沒有管亥這麼透徹,這讓麋竺怎麼能不震驚。
他麋家並並不是普通的富豪,而是徐州一州之地的頂級富豪。
雖然現在還沒能進入士人的圈子,但他通過扶持寒門弟子,以及和一些世家大族結姻親等手段,在徐州也經營下了極大的勢力。
儒家很多經學,他們麋家也都搞到了不少,也在學。
現在缺的就是從幕後走到台前的一個契機。
所以,麋竺雖然不是官,但對朝廷和地方的各種信息,也非常熟悉。
當今天子劉宏,聰穎狠辣,能力並不差,也就製衡的手段相對先帝雖然狠厲了些。
即便這次黃巾叛亂,何嘗不是世家大族拉攏地方豪強,放縱太平道,進而與天子奪權的一個手段呢?
隻不過,天子果斷啟用皇甫嵩這樣的邊疆將門世家和朱儁這樣的寒門豪族子弟,並向士大夫中的黨錮清流進行大幅度的妥協。
如此一來,世家大族獲得了自己想要的,太平道也就被棄之如敝履,變成了黃巾蛾賊。
現在的大漢天下,亂象四起,但要說到崩,那就是侮辱天子的智商。
同時,管亥說的另外一句話,同樣沒有問題。
東漢的皇帝,從劉秀的兒子漢明帝劉莊以後,就沒有一個活過四十歲的。
至今最長的,就是漢桓帝劉誌,活到三十六歲。
當今天子劉宏已經二十九歲了,他能再活十年麼?絕不可能。
這和壽命沒有關係,和朝廷爭鬥有關係。
想到這裡,麋竺決定再考一考管亥,於是道:“朝堂諸公尚在,即便天子駕崩,這天下也未必會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