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目光太過灼熱,工藤新一下意識地擋在了毛利蘭身前——雖然以他此時的身高隻能擋住毛利蘭的腿。
他猛地抬起頭看過去,對上了一雙燦金色的眸子。
——是他!
工藤新一咬緊牙關。
警視廳的警察們遊走於店內做最後的取證工作,目暮警官在向蘇醒的毛利大叔讚歎剛剛那場推理的精彩,咖啡廳的店員對不久前的案件仍舊驚魂未定,十分鐘前還跪在地上痛哭懺悔的凶手被帶走,已經解除嫌疑的另外兩位客人也隨著佐藤警官一起向外走去,大概是要配合去警視廳做最後的筆錄……
所有人都在發出不同的聲響,工藤新一卻徒然覺得這間咖啡廳裡寂靜得可怕。
與明日見零零一相識以來他們不止一次對上視線,午休時習慣性地麵對麵坐下吃飯,警視廳裡一起躲在飲水機旁閒談,但工藤新一卻覺得這次的對視與過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刻意壓低的帽簷和口罩遮去了大半的表情,那個人的眉眼間蒙著一層陰影,金色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不像人,更像是一隻鎖定了獵物的野獸。
他想起在硝煙中模糊地捕捉到的那個決絕又漠然的瘦削身影,金發蒙著灰塵,單手拎著一把狙擊槍,血液源源不斷地在腳下彙集。
那是一個陌生的明日見零零一,卻又並不完全陌生,他曾經在一個月夜偶然窺見過那個截然不同的“明日見零零一”。
那麼此刻站在那裡的明日見零零一又究竟是敵是友?
冷汗逐漸浸濕了後背的衣料,緊緊貼在發涼的脊背上,緊張之下,工藤新一的喉嚨無意識地滾動了一下。
毛利蘭察覺到幾分不對勁,俯身問道:“柯南?”
目光觸及那孩子的臉色,她立刻蹲下身,擔憂道:“身體哪裡不舒服嗎?我帶你去醫院吧……”
冷靜,不要自亂陣腳,那天的情景裡,明日見零零一明顯是被那些黑衣人攻擊的一方。
明日見零零一跟喂他吃下毒藥的家夥並不是同夥,但是明日見零零一的身份也絕對不像表現出的那麼簡單。
不,或者說,明明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明日見零零一身上暗藏玄機,正是因為想要探尋那份謎題,他們兩人之間的交集才會逐漸多起來。
“柯南?”毛利蘭又問了一聲。
工藤新一轉過頭,他對上女孩溫柔又擔憂的眼神,搖了搖頭,露出個笑容:“我沒事小蘭姐姐!可能是有點累了,我們回去吧!”
無論如何,至少在解除危險之前,他不能再放任小蘭跟明日見零零一像過去那樣隨意接觸。
那束令人頭皮發麻的目光仍舊鎖定在身上,工藤新一拉著毛利蘭的手快步往外走,變成一個小孩子是他目前的一重困境,但是在某些時刻也可以成為他解決困境的一樣法寶。
畢竟沒人會對一個小孩子毫無緣由地生出什麼警惕之心,更沒人會相信這個小孩子一個月前還是一個高中生。
從時間上看,明日見零零一大概率是在放學後去合唱團參加了排練,這家咖啡廳是帝丹高中到警視廳之間的必經之路,明日見零零一在路過附近時看到了認識的警察,於是中途在此停下。
隻要不是特意來找他的,那就沒什麼大礙。
“柯南?你走慢一點啊……誒?閃——”毛利蘭及時捂住嘴,將脫口而出的那個稱呼止住,她笑著問:“好巧,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今天合唱團的排練怎麼樣?”
工藤新一身軀一震。
糟了,他想,剛剛隻想著帶小蘭離開,最好暫時不要和明日見零零一產生接觸,但小蘭和明日見零零一本就認識,以小蘭的性格,認出那是明日見零零一後就一定會主動打招呼。
工藤新一拽了拽毛利蘭的手,他低著頭,脖子僵硬,不願再對上那雙詭譎的金瞳,裝出撒嬌的口吻催促道:“小蘭姐姐,我肚子餓了,快點走嘛。”
毛利蘭摸了摸牽著自己手的孩子的頭,無奈道:“原來是餓了啊,好吧。”
“抱歉,我得先走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們再……”毛利蘭說著說著聲音逐漸低了下來,她微微皺眉,看了眼周圍,確保沒人注意到,才壓低聲音道:“閃閃,你還好嗎?”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觸動了什麼開關,那個一直垂著頭的人終於有了一點額外的反應,他戴著口罩和帽子,這讓他的表情變化肉眼下不大明顯,於是也沒人真正看清他此刻複雜的神情。
他說:“這個孩子……”
“對了,還沒給你介紹,這是目前住在我家的孩子,他叫做江戶川柯南!”
“柯南、柯南……”明日見零零一喃喃自語般地念了兩遍那個名字,緩緩蹲下身,毛利蘭以為他是想跟那孩子打聲招呼,便想為他們互相介紹。
“柯南,這位大哥哥是我的朋友,他——”毛利蘭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驚訝地看著身旁的畫麵,張了張口:“……閃閃?”
明日見零零一單膝跪地,緊緊地抱住了最近寄住在她家裡的那個孩子,就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
工藤新一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沒能掙脫。
怎麼回事?這又是什麼戲碼?
“弟弟……”
工藤新一驟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