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四周圍不光有看熱鬨的人,還藏有一群跟老嬤嬤一樣,意圖把族長拉下馬,掌握蘇家大權,乃至於漢津鋼鐵廠權力的人。因為這些人與自己站同樣立場,這都成了老嬤嬤罵人的動力。
大儒的養氣之術非一般人能相提並論。最終蘇渙沒有爆血管,反而是逐漸冷靜下來,並且心情也像是沉進北冰洋底。
儒家講倫理沒錯,君臣有義、父慈子孝、夫賢妻慧、兄友弟恭、朋友有信。但這一切都不是單方麵付出,或單方麵被要求遵守的關係,而是一來一往的相互關係。
假如有人主動放棄這一層關係的時候,該怎麼辦?儒家可不興以德報怨這一套。孔老夫子也說了,該以直報怨,否則何以報德。
如果’血緣’、’輩份’淩駕在一切之上,那麼也就不需要’家法’了。遇到問題,大家比一比輩份,比一比年紀就好。但實際情況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而這些都讓祠堂內的畫麵變得無比怪異。一般來說,要是有小輩被抓進了祠堂,長輩的訓話還不讓這些小輩瑟瑟發抖,低頭認錯。
但現在的情況是,三房的老祖宗像個鄉下潑婦般,用著各種粗鄙的言詞辱罵。被罵的一大一小卻是冷眼看著對方,一聲不吭。
’人老成精’這句話可不是說假的。老嬤嬤很快就注意到現場的氣氛不太對勁,尤其是那個大侄孫兒的表情,要是真氣炸了,那她也開心;可現實卻是一雙眼能讓人如墜冰窖。
藏身在外頭那些圍觀看熱鬨裡頭的隱形同盟,他們沒有半個人站出來,協助自己打壓族長的權威。老人家罵人的聲音雖然愈來愈小,最後更直接閉口了,但她的心思可沒有因此而動搖。
這位三房的老祖宗心裡想著,要是其他人沒打算出麵幫她,那麼說不得,所有好處她可要自己一個人獨吞了。心中各種毒計輪轉,想著自己該用哪個方法好。
”說完了。”蘇渙冷冰冰的言語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再度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老嬤嬤的思緒雖然被打斷,但她眼珠子一轉,立刻就想好了一個主意。這回她不再針對蘇渙父女倆,依然是演技爆棚,一邊哭喊著,一邊往祖宗牌位的方向跪倒,哭訴道:
”列祖列宗在上,那個沒教養的小丫頭目無尊長,以下犯上。砸了我的腦門,致使受傷流血。當請家法,嚴懲不貸。請祖宗為我作主。”
老人家的主意很清楚,先定了那個丫頭的罪。之後就能趁勢問責族長教導無方的問題,從而削弱對方的權威。
而且身在祠堂,蘇渙又跟當事人有直接關係,很大機會可以剝奪這個族長的裁斷權力。屆時必然是由族中耆老來替代。
蘇渙就算還能留下,也不過列席為族老的一員。而留守蘇家在族老中的人數,可是占據絕對優勢。
畢竟當初逃難之際,因為兵禍還沒波及到漢津縣,寧願賭一把也不願離鄉的老人可是占大多數。
這些人在占領期間吃了苦頭,但也不是沒有好處。現在大家要做的,不過是把那些好處留在手中,並且把給了蘇家的東西確實拿到手,而不是放任外人來分潤。
到那個時候,族長就算還掛著族長的頭銜,其權威也不比族老齊聚。而族老中會以什麼人為首?不就是主導這一切的自己嘛。
思緒飛快的老嬤嬤,忍不住暢想著前途一片光明的未來。
”茵兒。”蘇渙叫了自己女兒的名字一聲。這無關乎信不信任的問題,而是事情拉到這個層麵,他也必須要有所表態。作為當事人,當然也要為自己辯解,而不是寄望他人的偏袒。
儘管蘇茵沒能用他心通的神通,了解這一世便宜親爹的想法。但好歹也做了他六年多的女兒,對他的心思也不是一無所知。所以蘇茵也跪到了祖宗牌位之前。
隻是不論是誰都沒注意到,在蘇茵跪下的那一瞬間,所有牌位都震了一震。祠堂中的香煙也不再是直嫋嫋地上升,而是打著轉兒,螺旋狀升起,隻是幅度十分微小。
操著一口娃娃音,蘇茵說道:”列祖列宗在上,子孫蘇茵,從沒做過三太嬸婆所說的事情。請祖宗明察。”
蘇大小姐這是把祖宗當堂官,直接來了個不承認的辯駁,卻沒給出任何證詞。隨後頭一磕,觸地瞬間,異變突起!
隻見以蘇茵的位置向前延伸為中軸,左邊的牌位往左邊倒,右邊的牌位往右邊倒。祠堂中所有祖先牌位就跟骨牌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倒下。
聲音嘩啦啦。沒一會兒,祠堂中沒有一張牌位還能立著;香爐更是冒起熊熊火舌,香煙亂竄。倒下的牌位更像是人在打顫一樣,不停發出喀拉喀拉聲響。
眾人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