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產唯有廟旁的幾畝水田,幾分旱地。水田種稻,旱地種菜,俱是廟中僧人親自栽種。
按說這種既不接受香火供奉,也不對外放貸租地的寺廟,該默默無聞才是,但月麓寺卻是人人皆知。蓋因這間寺廟的江湖地位極高,且在這個神佛有靈的世界,月麓寺真的負責降妖伏魔。
就說在戰爭期間,不論是朝廷或八洲國,都曾想在山頂架大炮,用來拱衛或攻擊潭州市。最終這個意圖都不了了之,可見其寺中武力不容小覷。
隻是月麓寺在戰爭期間,一如其他名山大派,封山閉門嚴守中立,這才沒有受到戰禍影響。但這仍不減江夏地界上,老百姓對月麓寺的崇敬。
至少麵對那些常理難解的妖魔時,仍有人可以處理。但對於被指責為妖魔之人,或藏有妖魔之家,這些僧人可就不那麼和藹可親了。
試圖推開和尚的鄧聰,成了第一個受害者。
懾於月麓寺的大名,他的手腳本就隻是裝個樣子,並不是真要推人。但卻被留著落腮胡的和尚扣住脈門,反剪於背後。疼得鄧聰忍不住哇哇大叫。
那長髯和尚開口說:”師弟,不可動粗。把人擒下就好。”
落腮胡和尚卻是聲如洪鐘,語音急促地說:”師兄,心善反受其害的例子我就不多說了。能跟妖魔為伍的人,有哪個是好東西。他們要是不知,那也就罷了;要是知道那是什麼,那心肝也必然是黑的。打殺了也是活該!”
長髯僧眉頭一皺,說:”可是你什麼都還不知道,隻是聽人片麵之詞。”
”哪還要知道些什麼。那妖女進祠堂,祖宗牌位全倒。更用天雷轟死了族中耆老。這等不識尊長的不孝之徒,能有一個好人?我們快快把那妖女給擒捉了,關回寺中的伏魔井,還能趕時間把今天的早課完成,不用另覓時間去補。”
落腮胡僧手上又加了幾分力,直接把鄧聰按到地上,動彈不得。他這時就算是想說話,開口也唯有吃土而已。
長髯僧雖然想讓這個性急的師弟小心點,但其實自從得知已傷了人命的情形,讓他下意識中也朝著行凶者確為妖魔的方向去處理事情。所以行事略微粗暴,真不算什麼事。
因為與妖魔為伍者,不論其是否知情,必然被蒙蔽已深,這時溫言相勸是勸不回頭的。當以雷霆之勢把事情揭破了,讓眾人看個明白,才好慢慢處理後續。
隻是……什麼妖能控天雷?長髯僧心中存疑。
不顧街頭巷尾眾人議論紛紛,許久不見的蘇家老供奉,蘇燦蘇老爺子從遠處,穿過人群中走出。他不顯老態,中氣十足地說道:”哪來的野和尚,假冒月麓寺的大名,來我蘇家鬨事。還不快快把人給放了!”
落腮胡和尚也沒為難鄧聰。或許是看得出來,他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索性捉小雞似的把人從地上提起,再往一旁推去。
動作粗暴,雖沒刻意下手傷人,但鄧聰也禁不起練家子這麼折騰。就這麼顛了幾步,就又仆倒在地。這時才有其他蘇家人慌忙靠近,把人扶起。
放了人的落腮胡和尚瞇起眼,看了燦老爺子一會兒,說:”哈,我認得你。你好像是師叔的俗家記名弟子。咱可就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應蘇家人之邀,下山走這一趟。怎麼你反倒為這家人說話。”
一眼就點出自己的來曆,而且還說了是自己的麵子,蘇燦聞言皺眉說道:”下山時,師傅早已言明,俗家弟子離山,就與師門再無關係。我又怎會求上山呢?更何況又沒什麼大事。師兄,你法號為何?師從何人?”
雖說與師門再無關係,其實也隻是聲明俗家弟子在外結下的恩怨,月麓寺不會幫忙出頭而已。但是該論的關係輩份,還是得照規矩來。而同輩中,內門為長,所以蘇燦才會口稱師兄。
事實上這個問題,也是在確認對方來曆。
既是同門,落腮胡僧也沒掩藏,說道:”和尚我法號悟智,師承慧真和尚。這是我師兄悟德。你是慧空師叔門下的,我沒說錯吧。”
輩份沒錯,師承更確有其人,自己的師承同樣沒說錯。看來對方真是月麓寺僧,不是假名頂替的。
那麼會跑來蘇家,還說是用自己的名號求援,想來是有小人從中挑撥離間。這都不用多想,肯定不是外人,否則也不會知道自己的師門來曆。
蘇燦雙手合十,恭敬說道:”師兄,這其中必有誤會。請兩位師兄入內奉茶,聽我細說蘇家的情形。”說著,便要將兩位往宅內請。
悟德、悟智兩個和尚,其意願本已鬆動。但這時聽聞宅前鬨事的蘇家老爺,帶著貼身的護院走了出來。
就不知道那幾個小的是存著看熱鬨的心態,還是什麼想法,竟也跟了出來。這一跟,可就跟出了問題。
在悟德和悟智兩人的慧眼中,隻見一股血煞衝天,似有冤魂在血煞中飛旋纏繞,景象十分駭人。此情此景,更是兩和尚平生首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