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便受儘了祖父的冷眼,聽父親說,我一出生,看到我畸形的臉,祖父立馬就想要殺了我,是父親跪在他麵前,以自己的性命威脅,才保住了我的命。”
說到這裡,李柔兒並沒有多少悲傷,語氣中滿滿的自嘲,這一切仿佛不是祖父的錯,而是自己出生就帶有的原罪。
“後來,我們就在定威城一直住了下來,祖父一直都沒有再見過我。
直到有一天,我遠遠地看到他們在爭吵些什麼,旁邊還有一些穿著黃色道袍的修士,後來才知道,那些是秋雨樓的人。
當時我還小,喜歡亂跑,有時候會偷偷闖進祖父的書房,也就是那次他們爭吵過後不久,我看到他的書桌上,出現了幽靈花。
再後來,父親被派往興南城任城主,我們一家就定居在了這裡。”
阿月問道:“你祖父和你父親的關係怎麼樣?”
李柔兒笑道:“我父親一向被視作祖父的接班人,下一任西荒州主,他的修為也強,權謀也強,做事沉穩,能服眾。
但自從那次爭吵之後,祖父便再也不信任他,還讓他遠離定威城,如今興南城雖然富饒,但畢竟不是西荒州的中心。”
阿月眼睛一眯,道:“恐怕,他們是在做戲,演給秋雨樓的人看。”
李柔兒點頭道:“我也覺得,有這種可能,但不論他們做了什麼,我都能理解。”
“為何?”
李柔兒苦笑一聲:“他們做什麼事情,都是出於自保罷了,秋雨樓一步一步把我祖父變成傀儡,如今又要用同樣的手段對付我的父親。
我們一家,不管外人看來多麼權勢滔天,在我看來,終究隻是被逼到牆角的可憐人罷了。”
她的聲音發抖,似乎在質問這種不公的現象。
阿月沒有說話,她並不清楚李柔兒是在演戲博取同情,還是假戲真做。
李柔兒話鋒卻突然一轉:“但不知是年老,還是秋雨樓太咄咄逼人,讓父親和祖父失去了判斷力,他們終究還是忽視了一點。”
阿月問:“是什麼?”
李柔兒看著阿月,誠摯道:“是昆侖的友誼。”
阿月又怔了怔,此女的心智,恐怕已經不是比肩父親的高度了,而是遠超過她的父親。
先是說出自己家族一路走來的不易,引發共情,而後又說出自己的誠意。
任誰都會被感動到。
李柔兒真誠地說道:“父親並未把你放在心上,隻是給你一個查案的機會,就像在糊弄小孩一樣。
他和秋雨樓的謀劃裡麵,也沒有把昆侖考慮進來,似乎把昆侖當做一個超然物外的得道高人,毫無立場一般。
我和父親不同,我認為,我們迫切需要昆侖的友誼。
曆史無數次證明,秋雨樓靠不住,與它同屬四時宮的春露台也靠不住,至於遠在南玄州的靈明觀,更是鞭長莫及。
西荒州眾生,仰昆侖鼻息生存,我們卻視而不見,這是完全錯誤的。”
阿月問道:“你要做什麼?”
李柔兒道:“秋雨樓並不好對付,不論祖父和父親謀劃成功與否,興南城的百姓生靈必定受損,苦的是普羅眾生,屆時,我們一家必定無法承受昆侖的怒火。
所以,我想助你們一臂之力,也希望阿月妹妹能在興南城百姓危難之際,伸出援手,就當減輕一些我家人造下的孽火。”
李柔兒心思細膩,哪怕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已經預感到,興南城將會生靈塗炭。
她用近乎乞求般的語氣說道:“父親書房的鑰匙就在我的輪椅下麵,你拿去吧,希望昆侖能拯救興南城的黎民百姓。
到最終論罪之時,也希望昆侖上仙能看在我們一家所處境遇的份上,從輕論處。”
阿月不置可否,拿出所謂的鑰匙,是一個葫蘆形狀的法寶,她默念李辛的口訣,很快,葫蘆便吐出一枚小巧的玉石。
見狀,李柔兒也不奇怪,仿佛已經知道什麼。
阿月問道:“你知道李辛的事情嗎?”
李柔兒沉默了一陣,表情隱藏在麵紗之下,看不清楚:“我知道,但我不能說。”
阿月又問:“你祖父失蹤的事情,你知道嗎?”
李柔兒表現地更加沉寂,阿月卻能感受到她正在忍受著某種深刻的痛苦。
過了一會,李柔兒才用一種幾近於痛苦的語氣說道:
“我知道,但我也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