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他擺擺手,讓雲龍過來。已經幾天吃不下東西了,估計時日不多。
雲龍這幾天也裡外忙活著,眼圈紅紅的,一見老子叫他,忙湊了過去。
“跪下。”雲龍便跪下。
老爺子哆哆嗦嗦地拿著那紙兒,像是擎著很重的東西似的,一道道青筋雖然很明顯卻早已不再迸起,隻是爬在手背上,胳膊上,就像是還沒有燒成的瓦瓷坯子,樣子軟軟地,卻還很硬,有些細膩的感覺,卻又很沉重。
“龍啊,你聽著啊。”
“爹,我聽著呢。”
“咱老薑家就你這麼顆苗兒,老子能做的可都做了。”
“爹,我知道。”
“你聽好了,爹看不到你娶媳婦、生孩子的那天了,記著一定要給老薑家留後啊!”
“是,爹……”
那手哆嗦得更厲害了,那些青筋在皮下一點點地蠕動著,像是極其費勁兒地傳送著液體。耳邊似乎也響著咕嘟咕嘟的聲音,那紙一點點地抬高,就像是一塊大石頭,隨時都有崩塌的可能。
“拿去吧!”聽聲音像是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
雲龍忙上前想接過來,卻接了個空。就在這時,那隻手軟了下去,雲龍怔了一下,隨即大哭了起來。雲龍給他爹摔了瓦盆之後,送喪的隊伍便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老薑家原來是李家圍子的,祖墳在那兒。按農村的講兒,人要是老死要歸祖墳,雲龍他爹過完了六十大壽了,也算是老死的,所以要回去埋。好在薑老爺子生前也不得罪人,所以抬重的人不少,累了就換上一撥兒。
農村還有個說道兒,那就是壽木不能落地,要是一旦落了地的話,就落哪兒埋哪兒。所以還帶了幾個板凳,預備吃飯時好墊上點兒,怎麼也得三四天能到吧!
雖然天不太熱,怕走不到也臭了。所以就加緊了趕路,連晚上也是能多走點是點兒,可事兒偏偏在這兒出了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