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莊稼沒稞的時候,一些小點的胡子就趁著這個時候出來打食。大路兩邊是成片的苞米地,一陣陣的風吹得苞米葉子唰唰直響。雲龍並不害怕,可他還是不時地向後看著,本來就不太平,再摸黑地趕路,危險就更大了,本想到了褚家窯就停下來住一宿,第二天到了歡喜嶺就快了,可偏偏在這兒出了事兒。
突然前麵衝出一大幫子人,大聲喊“老北風來了,把值錢的東西留下。”
那些抬重的一聽,腿一軟,壽木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那幫人一看,都罵道“大晚上的抬什麼死人啊,真倒黴。”在壽木上踹了兩腳就走了。
好長時間,雲龍才緩過神兒來。他跪在地上,幾下爬到壽木旁大哭“爹,我不孝,不孝啊!”
跟來的陰陽先生在前麵相了相,就選了塊兒地。回來和雲龍說“前麵這塋地還不錯,就埋那兒吧!”
那是一棵歪脖子的頂老的榆樹,樹皮估計是叫牲口給啃了,露出白茬子,在晚上看著挺瘮得慌。樹很大,把周圍十多米的莊稼都脅得不愛長,所以便荒了起來,塋地就選在這樹底下。從此薑雲龍就恨透了胡子。
要說胡子和日本人誰更可恨,當然得要選日本人。自打他們進來,這東北黑土地就沒再有一會兒的消停。雖然後來日本人收斂了許多,也想把這東三省當做自己的地盤兒來用,對中國人好了許多。但起先的燒殺搶奪是不爭的事實,是中國人心中永遠的痛,每一個中國人都應以那段曆史為恥。
剛生雲龍那會兒,正是日本猖獗的時候,動不動就來搶東西,都是平原,也沒有處躲、沒處藏的,雲龍爹就想了個法子。他在豬圈後麵接了一小塊兒,裡麵放上乾草,再鋪上被褥,在外麵看,如果不是特彆留心去看,什麼也看不出來,一家三口躲在裡麵倒也安靜。而且雲龍生下來就不哭不鬨的,每次日本人來都找不到人,嘰裡哇啦地走了。然後再出來繼續生活,倒也很安全。
有一次日本人到屋子裡沒有找到人,卻不走,都圍在豬圈邊兒上,大聲地喊著什麼,把裡麵的人可嚇壞了。其實日本人也沒有發現這豬圈有什麼異樣,隻是一看這豬,都眉開眼笑起來,十幾個日本人都在這裡看熱鬨,估計是商量著這豬怎麼能弄走吧。正在這當口,雲龍被吵醒了,打了個哈欠,聲音大了些。頓時日本人有所察覺,紛紛拿起槍,四處地看。雲龍爹娘可嚇壞了,忙捂住孩子的嘴,再也不敢出一聲大氣兒。
這時,那隻豬突然往前一竄,躍過了牆頭,就要跑。一個日本人想上前攔一下,被這豬一下子撞倒在地,然後這豬順著小路向村外跑去。其他的人愣了一下,指著那被撞倒的哈哈大笑,然後嘩啦嘩啦地拉槍栓,嘰哩哇啦地去追。一隻豬,一群日本人跑來跑去。最後豬在挨了十幾槍後,倒在村外的樹林裡,他們砍了棵小樹做了個杠子,把豬抬走了,流了一路的血。
到了晚上,一家人才敢出來,知道是豬救了他們一家兒,便指著日本人去的方向大罵。村裡人也說這真是頭“神”豬,救了一家子的命啊!受著豬的保佑,日本人也沒有再來,全村人平安地過了年。等過了年,就商量著,這地界兒不安全,離縣城太近了,總遭搶,還是換個地方吧。他們想往北走,往蒙古邊上走,或許能安全一些。
其實這年頭兒,也沒有特彆安全的地方,哪裡都有日本人,哪裡都雞飛狗跳的。
一路上躲著日本人,來到了太平川地界兒,這年頭想找個宿兒也難,誰知道誰是什麼樣的人?根本不敢留到家裡住,弄不好早晨腦袋丟了都不知道。所以一家人也就不到村子裡去敲門,隨便找個小廟啊祠堂什麼的將就一下就完了。
雲龍這一年七歲了,但長得挺大,像是十來歲的樣子。因為是幾代單傳,所以雲龍爹更是疼愛有加,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娘倆兒。三個人啃了點兒乾糧就躺在供桌下麵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