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日萬(第二更 )【修】(2 / 2)

也哭不出來,宛若無頭的蒼蠅,全然沒有了方向。

隻能隨著大眾的步伐,跟著世俗的流程,一點點送著師娘,火葬,進棺,上山。

她是那樣的麵無表情,是那樣的冷靜,甚至在火葬場的時候,她都好像毫無波動。

圖長安先頭也是這樣冷靜的。

直到人們真的要將於夢蘭的屍體送進火爐的那一刻,他突然猛的往前一衝,竟是想直接撲進火爐,就這麼隨著於夢蘭一起就去了。

好在被製片提前安排好的保鏢們攔住了,保鏢們麵無表情的拽著他。

圖長安那一把老骨頭了,卻不知從哪裡跑出的力氣,不要命的一般掙紮的想向前衝,直到最後,屍體完全沒入了火爐嗎時候。

圖長安直接休克進了醫院。

人群隨著圖長安走了,安怡欣還站在火爐前,她沒哭過,卻好像比哭了更嚴重。

***

翟瀾剛剛知道於夢蘭仙逝消息時,她還在跑路演。

路演這種東西若是隻跑幾場,那叫做享受。你可以和你的觀眾麵對麵的交流,討論心得。

但是若是場次一多,便隻剩下機械般的疲憊了,甚至有時說話時腦子都在走神,嗓子都會含著血。

更何況這夏天的天氣,總是會突然變得悶熱的,那是山雨欲來,雨要下不下的樣子,好像一塊巨大的布,壓在每個人身上,惹人厭煩。

而影院的空調又實在喜歡調的過低了些,弄得翟瀾全身都是雞皮疙瘩。

便也就是在這時,死亡的消息猛的刮來,電影圈沒什麼秘密,所有人都在聊圖長安的戀人的“仙逝”。

“仙逝”,這是個聽著是一個極為美好的詞語,卻依舊說著很是殘酷的現實。

殘酷到翟瀾聽到的那一瞬間,甚至沒有明白究竟是誰離開了,下一秒就已經本能性的開始擔心安怡欣了。

但她不能立刻就離開,趕到安怡欣的身邊,現場所有的光,所有的媒體,所有的營銷都在她的身上,她的腿被灌了鉛,甚至連讓身邊都人立刻給她訂一張去橫店的機票,都要小心翼翼,避人眼目。

她最後是勉強帶著邏輯回答著問題,堅持到路演的最後一刻的。

當一切都結束了,她猛的通過後台往外衝。

卻不想剛到門口的時候,大雨轟的一聲直接落下,像是整個天都壓了下來。

盛夏來了。

所有的飛機航班開始延誤,甚至因為電影院這邊人太多,一時間,竟是車子都打不到,而保姆車擠不進來,裡麵的人也擠不出去。

最可怕的是根本聯係不上那遠在橫店的安怡欣,電話不接,微信不回。

圍城,大概也不過如此了。

實習生見她慘白的臉,連忙定了最快發車的去往橫店的動車車票。

但眼前的人群,車子移動的實在都太緩慢了。

散落的人群你簇擁著我,我簇擁你,混亂不堪。無數的傘在雨中打著架,互相觸碰,像是一場戰爭。而沒有傘,到處行走的人們,又像一個又一個的無聲的默讀者。

安怡欣卻是一個異類,她沒有傘,卻也不沉默,她近乎不管不顧的跑了出去,在傘的縫隙中死命的穿梭著,蠻不講理的橫衝直撞著。

最後在彆人的罵聲裡,她直接衝到了大馬路旁,這才能勉強的呼吸和喘氣。

此刻她的口罩已經完全掉了,頭發混亂不堪,卻什麼也不想打理的,直接就眼疾手快的想搶上一輛空車。

卻見有人和她同時握上了車門,應當也想上車了,畢竟是大雨天,誰不想回家呢。

翟瀾看著那人悠哉的一邊開車門,一邊玩手機的模樣,突然一愣,眼睛直接紅了,輕聲說:“對不起,我愛人那邊不知道發生什麼,我現在真的,就想要過去,”

也許是她那雙眼睛紅得太過真誠,也許是她那的語氣太過無措,那個也想上車的小女孩,有些被嚇到了,連忙退開了,抬手示意,讓已經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她趕快上車。

翟瀾連忙著謝謝。

而司機見從後視鏡裡看到她這模樣,話都不敢多說,要了目的地的地址後,立刻就飛速的往車站那邊趕。

動車不會會延誤,但需要的時間太漫長。她卡著點上了車,開始一遍一遍的撥著安怡欣電話,直到最後,她甚至不敢撥了。

因為已經事情好像已經亂到,連小助理的電話都已經開始忙線,她不知道那邊究竟怎麼樣了,但是肯定不是她希望看見的模樣。

傾盆大雨夾帶著雷擊,張牙舞爪的,照亮了天空。

待她到了橫店,天色已暗淡,她直衝去片場,卻收到的是那邊已經趕往火葬場的消息——也是小助理回的,安怡欣的手機直到現在都一直打不通。

她隻能冒著大雨接著趕往幾乎是城市的另一頭的火葬場。

火葬場在極為偏僻的地方。

偏僻到,出租車司機不願再往深處開了,隻能靠翟瀾自己撐著傘往前走,踩的一腳深,一腳淺的滿是泥濘。

她在那樣雨裡,還堅持著給安怡欣發著信息,說的大約都是:“彆怕,我來了,我在呢”,和“我們來送師娘最後一麵,沒關係的。”之類的話語。

但最後當翟瀾滿身是雨,匆匆趕來的時候,圖長安那邊已經因為悲傷欲絕,人進去了休克要送往醫院搶救,而師娘這邊,已經進了火爐。

她未曾能見師娘的最後一麵。

隻能看見,望著是師娘的屍骨進火爐後的安怡欣低著頭,在混亂的人群裡,寂靜到幾乎要崩潰的神色。

所有的人都圍著製片,這種死亡哀悼的場所,本就是帶著社交的屬性——很多人是這麼認為的,他們來也不是為了送於夢蘭,隻是想在圖長安個製片麵前刷刷臉罷了。

而安怡欣不一樣,她靜靜的看了很久的地,然後抬起來頭,那樣愣愣的盯著火爐,一聲不吭的。

像一隻迷路了的小獸,渾身是傷,拚命的露出不鋒利的爪子,想要卻抵禦外敵,卻也隻有茫然無措,孤獨難平。

翟瀾心疼了,她太心疼了。她猛地衝上去想抱抱安怡欣,但是哪怕被她抱在懷裡,安怡欣也毫無反應,安怡欣的身子隻是晃了一下,就好像要跌倒了。

安怡欣在晃動間,好像恢複了些意識,她呆了一下,緩緩的轉頭望向了安怡欣,她那雙又黑又大的眼睛,那一下子好像隻剩了烏黑。

“怡欣……”翟瀾害怕極了,忍不住喚道。

安怡欣聽到了翟瀾的呼喚,也漸漸看清了翟瀾的模樣,眼睛裡逐漸有了一絲亮點,接著眼淚便湧了出來。

她們兩個緩緩的滑倒在地上,翟瀾緊緊的抱著安怡欣,生怕她受傷。

然後就感覺自己肩膀上隱隱有濕意,接著耳旁那隱忍的,幾乎不可聞的哭聲由小及大,最後竟是真的哭到泣不成聲,全是沙啞。

雷電交加不散,應著夏日的狂風驟雨雨,太冷。

冷到翟瀾隻能緊緊的擁抱著自己懷裡的少女,用自己已經濕透的身軀,嚇出的冷汗,把無助的安怡欣緊緊抱住,想用自己身體的溫度,讓兩人一起變得溫暖。

但最後,卻是連她也沒有忍住,簌簌的掉起了眼淚。

這大概就是離彆吧。

把一切都寫在了眼淚中。

送於夢蘭上山的時候,來的人很少。

雖然有太多人想來吊念,但是都被圖長安拒絕了。

她說於夢蘭喜歡靜,不喜歡人多,而且她愛美,且不願讓人看到它不漂亮的一麵。

所以最後真的送上山的時,除了圖長安,於夢蘭家人,幾個老友,還有安怡欣這個小徒弟,和小徒弟帶的小尾巴翟瀾了。

花圈,錦旗,痛哭的人群走的極慢,而抱著骨灰盒的圖長安每一步都走的穩穩當當的,卻沒有人品不出其中的悲戚。

夏日的大雨剛剛下過,地麵上都是濕的,天空卻泛起了暖光有陽光透射下來。

圖長安把於夢蘭緩緩地埋在了山間一處寶地之中,他選了這座山最好的位置,找了最好的大師算的山脈,算了風水,花的錢多到嚇人。

晚飯時分幾乎所有人都離去了,隻剩下圖長安和安怡欣她們。

圖長安對著滿地人們的的腳印,在空氣中飄著煙香裡沉默不語著,他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看那具墳墓。

安怡欣和翟瀾乖乖的站在他身旁,當一個背景板。

“我第1部電影是在這拍的,我當時手上隻有500塊錢。一窮二白的,設備錄音機全是從當時的廠裡偷借出來的。”

圖長安隨地的找了那兒坐下,完全沒有坐像,倒有幾分當年那不良和遊子的模樣。

“我當時電影學院剛剛畢業,不想被分配工作,然後也不想在廠裡上班,其實我去上過。副導演乾了一大推,美術,執行製片也有弄過。”

“就是拍不了電影你知道吧!掌不了機,我當時覺得我就是天底下最牛逼的。傾家蕩產也要拍自己的片子,彆人都說我是神經病。”

他抽了根煙,他這段時間抽了太多的煙了。

“蘭,當時還在美國留學呢,她大院子弟,家裡嚴,卻不嫌棄我,隻從大洋的那邊送了我一句話。”

“你知道是什麼嗎?”圖長安問安怡欣道。

安怡欣其實知道師娘說了什麼,以前塗長安喝醉的時候,老是喜歡跟她說這個故事。

於夢蘭師娘當時遠渡重洋就說了兩個字叫——“加油。”,還規規矩矩的加了個句號。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信封隻要再撕開,夾層裡麵是一大筆的錢,應當都是那時候師娘的私房錢,也成了圖長安,圖導創業的第一筆基金。

“她說,加油。大不了我養你。”

“我拒絕了,我想著哪能讓她養我啊……還跟她吹牛,總有一天要帶她去吃麥當勞……”

“其實她那時候在美國,隻有過不下去的時候才吃麥當勞,那都是垃圾食品,她精貴的胃可不受麥當勞這個苦。”

“但那就是,那個時候的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東西了。”

師娘上山的那天晚上,風很暖,圖長安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之前的故事,那都是獨屬於他和於夢蘭的回憶。

最後晚輩聽見了,山穀聽見了,風聽見了,便也散在了風裡。

圖長安回去之後,和沒有了魂似的,以身體不舒服為理由,閉門不見客了整整四天。

而安怡欣因此被迫的,要去整理了師娘的遺物們了,整理的時候她經常總是會有一些恍惚,有些尋不到自己的魂。

弄的翟瀾擔心的一步都不敢走,但合約,通告單,卻在逼著她接著往前跑著。

最後她一咬牙,把所有的路演時間都調到了上午,而下午,不論多遠,她都飛快趕回去,陪著安怡欣,就這樣一個人當兩個人使,像陀螺一樣不要命地旋轉著。

幾乎不給自己喘息的餘地。

不想,還是安怡欣先心疼了。

安怡欣有一天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還活著的時候。手抓到了身旁的翟瀾,卻一下子隻摸到了骨頭,已然有些硌手了……一點肉都沒有了。

她轉頭一看,發現翟瀾竟然已經瘦的比前些天的樂音還要嚇人了。

“彆。彆這樣了……”安怡欣這些天一直在哭,哭的鼻子裡都是哭腔,好像消不掉了一樣。

翟瀾真的太累了,卻還是輕輕勾起了一個笑,滿目溫柔的望著安怡欣,然後用吻封住了安怡欣所有拒絕的話語。

“讓我陪你一會兒吧”

“雖然我也離不開電影和權力,以及**,但讓此刻的我陪你一會兒吧。”

我的愛人。

四天後,圖長安出來了,宣布劇組一起進苗,要開機了。

畢竟曾經那個,讓他必須留著的理由已經不在了,那何不快些離開呢。

恰巧翟瀾正好所有路演結束,結束了兩邊硬跑的情況,和安怡欣一塊狼狽進了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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