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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熏風熱極,高大繁盛的桐木樹蔭隻可遮住刺眼的光,卻擋不住這份熱躁,隻能讓樹下的兩人大汗淋漓,徒增煩惱。
但站在原地安怡欣聽完圖長安的那番話,隻覺渾身冰涼,宛若掉入了冰窟,動彈不得。
她努力地想勾起嘴角,但試了幾次後,終究是徒勞無功,臉色耷拉在原地。
“圖導。這話,太傷人了……”
安怡欣忍不住地喃喃自語。
她做不到於此時此刻的圖長安生氣,畢竟若是今日逝去愛人的是她自己,她隻怕更加犀利,狠毒,尖酸刻薄,更加不堪和傷人。
隻是人心都是肉長的,她被這麼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刺傷,也確實會痛。
圖長安側著頭不說話,他似乎感受到了尷尬,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的有些過了,但是嚼了嚼了煙頭,他哽住就是不願退步。
隻道:“你也彆生氣,我說的難道不是真話嗎?我今天聽了你的意見去和翟瀾聊了,那我們之後的話語間必然有信息透露,製片人會看不出來嗎?”
“那若是製片問我,翟瀾怎麼會知道的?我應該尋個什麼理由混過去?是我寶刀已老,剛剛喪妻,隻能依靠後輩了,不如讓投資商撤資為好?還是把你們兩個直接供出來?”
“她是副導演……”安怡欣還想掙紮。
圖長安倒是笑了:“副導演,重點不在導演,在副,還有人不知道嗎?”
他說道這頓了下,板著的臉慢慢收起,自嘲一笑,搖了搖頭。
接著圖長安突然把煙收了起來,將一身教育人的長輩模樣,風範全都摒棄,突然流露出了疲態。
他好像真的突然老了,背躬了起來,皮膚耷拉著,好像抵禦不了這喧鬨,煩躁的大風,他輕聲地吐露著:
“安崽。人生就這麼長,彆讓自己到時候後悔,後悔這段時間的隱藏和遮遮掩掩啊。”
安怡欣愣住了。
***
後來晚些時候,圖長安去忙拍攝場地的事了,安怡欣也去幫翟瀾乾活去了,都沒什麼清閒的時間。
但安怡欣幫著幫著,總會忍不住想起圖長安那時候說的那番話。
“安崽。人生就這麼長,彆讓自己到時候後悔,後悔這段時間的隱藏和遮遮掩掩啊。”
安怡欣不知圖長安和於夢蘭當年的那些深刻的故事。她甚至剛聽到這番話時,一下子都沒怎麼明白圖長安在說什麼。
但後一秒她便理解了,於是胸口處有股悶了好幾天的氣,好幾天的難過與澀,一點點的膨脹,膨脹愈發的大,也愈發讓她難過。
“對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道歉,隻是她發現,她一直是知道圖長安是難過的,卻不曾想到,他是這般……默不作聲,卻深沉的難過著,太過可憐。
誰能與此刻的圖長安感同身受呢?
連她安怡欣都不能,她難過了有翟瀾陪著,傷心了可以抱著翟瀾,哭了翟瀾陪著哭,現在人好一些了,張口閉口都是翟瀾,但是在圖長安那,於夢蘭好似一個禁詞,人們都希望他忘了於夢蘭,便一切都能好起來了。
可忘記,哪裡有那麼容易?
後悔這中情感,卻著實讓人難以忘懷。
安怡欣正走神著,嘴巴裡被塞進了一塊水果,抬頭一看是果然是偷偷溜過來的翟瀾。
翟瀾要折騰的事情太多了,額間都是薄汗,眼睛卻亮晶晶的,神色飛揚。
“你去休息下吧,怎麼看著好累呀?”翟瀾這段有時間對她就和對玻璃娃娃一樣,生怕她碎了。
安怡欣張了張嘴,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她剛剛鬼迷心竅地甚至想問翟瀾,要不要他們現在就公開。
公開後便可以理直氣壯的說很多事情,就可以不用在這陰暗的角落裡喂水果,不用躲著所有人的目光,不用隻能藏在陰影裡纏綿。
她們可以在大馬路上相擁,可以在電影的片場親吻,可以一起去度假,一起看極光,一起做太多的東西……坦蕩而瀟灑,這可實在是太美好了。
隻是話語已經到嘴邊,她想到了自己的合約,想到了那個三個億的對賭,想到了很多東西。
這些東西不應該由翟瀾承擔,而且她們公開之後,如果她做錯了什麼,被迫翻車了,那她的另一半也會受此牽連,何必呢?
何必讓一個這樣星光熠熠,前途無量的大導演,就在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時候和自己綁在一塊兒。
而且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解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