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成了腐肉,也許隻有靈魂飛進了天際吧,和那隻終究會離開的翠鳥一起。
安怡欣哭完才接著去往下看的,那張紙裡未曾交代劉老當時的狀態,也許是翠兒不願說,也許是劉老不願講吧。
隻知道,劉老突然“瘋”了。
他開始離群索居,開始暗自籌劃,甚至開始了瘋狂地實驗。
他創造了剝奪omega腺體的辦法——哪怕九死一生,且會使omega啞巴,或者變成瘋子。
他還在山間養了一大堆的野獸,他喂他們生肉,喂他們猛禽,甚至用古老的方法訓練他們,讓這些野獸為他所用。
這裡安怡欣其實都知道的,她甚至和圖長安提過。
森林裡被老獵人們圈養的猛獸,可以保護逃進山中的omega擺脫alpha們的抓捕,而且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分割了山裡和山外。
而翠兒也隻寫到了這,她也許是太久沒和人溝通了,早就忘了交代叫他們學字的這一塊內容了,但……已經不重要了。
“翠兒,你要不要出去?去到外麵,去你母親以前所想去的地方。”安怡欣終於問出了她此行來的真正目的。
翠兒聽到這話,笑容本能地收斂住了,她的目光開始迷離,不由自主的望向了窗外。
甚至最後她無措到不用炭筆寫字溝通了,她又開始比劃起了那些手勢給安怡欣看。
“父親以前說希望我和哥哥們都可以出去,去到外麵,去看看那個omega不被限製的地方,就好像母親還活著一樣。”
“我那時很想出去,甚至你剛到村寨裡的時候,我便忍不住靠近你,然後去幻想,幻想外麵會是什麼樣的……應該會很美好吧。”
“但是哥哥們出事後,我突然發現家裡隻剩我可以接過父親的責任了,保護這個村寨裡和山裡omega的責任。”
“甚至,現在父親走了,隻剩我。”
“若我……”
她突然比劃不下去了,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一滴一滴地落在紙上,她麻利地把眼淚擦去,也把紙上的淚珠擦掉,拿起炭筆寫了起來。
“若我都走了,那些omega怎麼辦?她們甚至沒有了一個在她們想逃跑的時候,幫她們開門的人。”
“這不行。”
寫到這翠兒似乎心情平複了些,她隨手拾起窗邊昨日采的花,在窗戶上順著雨聲敲出了一串音符,清脆,明亮,花殘,濺滿地。
她們一起看著地上雨打進來的痕跡,還有水中粉嫩的花瓣。
翠兒比劃道:“父親說在他決定乾這件事情時,他便預料了自己有可能會粉身碎骨的結局。但是他不怕,有些事情總該有人承擔。”
“後來在我決定要和他一起守護著這個鎮子的時候,他把這句話傳給我了。”
她抬起眼睛,那眼睛清澈得安怡欣都不敢去直視。
“我在喝下剝奪腺體的麻醉藥的時候,在完全拋棄omega身份的時候,在那樣的痛苦裡,我突然理解了,理解了這番話。”
翠兒沒有說出她的理解,她隻是突然又笑了,笑得比她的眼睛還要漂亮。
安怡欣卻笑不出來,她也想清楚了,想清楚了一個她之前總想問翠兒的問題。
她之前總想問翠兒:“你為什麼還呆在這個村寨?”
畢竟劉老完全可以直接把她送進山裡去。
隻要她一直在那裡,打死也不出來,她便可不用冒著死亡的危險去剝離腺體,便可以在山裡當一個永遠天真的omega,還依舊擁有著這十裡八村最美妙的嗓音。
逃避不是怯懦,但是它十分有用。
不是嗎?何必一定要自己無堅不摧呢?
但安怡欣之前問不出來這話,現在想通了便更加開不了口。
因為劉老當了無數年的這山林間的守護人,他是山中omega的守護者,守護著那山林後一邊的小小天地。
你還想當個omega,那你就一直呆在山裡,如果你想剝離腺體,擁有真正的自由,他也不願無悔地幫助你。
他會變得衰老,他會死的。
那樣山中的村落便會立馬變成了一個一戳就破的紙,一個沒有了保護的屏障的世外桃源,隻會是暴躁蠻橫者的天堂。
而翠兒喝上了會使她痛苦且變啞的藥,拋棄了那嬌弱的omega身份,拋棄了可以一直在山那邊村莊居住的生活回到了這裡,她將成為下一任的守門人。
她沉默,但是她無時不刻不在保護著。
“我不會再去剝奪她們的腺體了,我會努力確保她們一直快樂地活著。”她是這樣說的。
慈悲天真的,仿佛神佛。
“哪怕你也許會被她們牽連至死,你也要這麼做嗎?”安怡欣問道。
翠兒點了點頭。
安怡欣突然想起了那一天,小心翼翼探著頭,像個小動物一樣觀察著拍攝場地的翠兒,是那樣地滿懷著羨慕和期待。
她抬頭,看見翠兒對著她笑,她本來已經太過厭煩了這笑容,畢竟難過的時候,就是應該哭啊放肆地哭,大聲地哭,將委屈宣泄,將不滿吐出,這才是人啊!
但此刻安怡欣突然不厭惡這笑容了,主要是翠兒笑起來真的太像她的名字了,清脆的枝芽,緩緩向高處萌芽,翠鳥鳴啼,草長鶯飛間,有著無邊的希望。
“你要多……”
安怡欣後麵的話直接被打斷了,她們兩個猛地聽見了,遠方野獸的嘶吼,連綿不斷,哀轉久絕。
她們倆同時一愣,往窗外一望,便見遠處山坡之上無數矯健的野獸,逆著這風雨奔跑,肆意奔騰著。
這是攔住了無數人進入山中村落的野獸,這是讓所有人不敢踏進森林的猛獸,他們是那樣的凶猛,唇齒間都沾著鮮血。
那矯健的身姿,連古時名家都畫不出他們的身形,隻能歎道此乃山間邪魅。
那個中午,村寨裡的人被猛獸嚇壞了,寨子裡的四散的逃著,說到也許是雨下得太大,這些猛獸沒有足夠的食物了,所以才來這邊恐嚇他們的。
若是之前自有獵人將他們打退,但此刻幾乎所有的獵人都老了,而唯一還持的動槍的劉老,剛剛被帶走,於是他們隻能獻上了雞鴨豬羊,祈求著這群猛獸儘快離去。
卻不知為何,這些猛獸來了什麼都不吃,隻是刨著地,嘶吼著,直至深夜才緩緩退回森林,但那悲愴的咆哮依舊未停。
也許,他們隻是在送彆那個,一直喂養他們的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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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的突然出現把安怡欣嚇了一跳,她忽然坐不住了,她擔心翟瀾,擔心圖長安,擔心小助理,她有太多的牽掛。
而一旁的翠兒推了推她,讓她趕快回去吧。
“他們沒有我的命令不會傷人的,你彆怕,快回去吧。”翠兒是這樣比劃著。
安怡欣自是信她的,隻是還是會擔心,連忙想了想有無遺漏,便認真地和翠兒說著:“我會幫你的。信我!”
然後匆匆拿著傘就往外跑。
她才剛剛跑到山間的小路上,就見下麵有把黑色的傘,孤零零地立著。
那是把她太熟悉的傘,使得慌亂的她本能地收住了腳步。
但是腳底的石子和泥濘還是滾了下去。
驚動了下邊的人。
於是那黑傘被緩緩的離開,露出了翟瀾抬起頭的臉。
在著雨中,她堅持地睜著眼睛凝望著安怡欣。
安怡欣連忙湊過去,由高處幫她把雨給遮了,如此兩人便更好互相望著對方了。
最後反倒是翟瀾有些害羞了。
她繞了繞頭發,輕聲說道:“我隻是有些擔心你。”
“就沒忍住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