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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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鏈是個好東西。
金屬的材質攜帶著原本佩戴者的體溫,在炎炎的夏日裡,比夏日都滾燙,好像要帶著翟瀾的溫度,狠狠地灼燒在了安怡欣的手腕上一般,直接給安怡欣有些迷糊的腦子給灼燒清醒了。
人類有時候之所以是人類,是因為她有所想,有所求,有所依戀。
一整天的戲拍完的時候,翟瀾那邊應該還是在忙,沒來接安怡欣,安怡欣撫摸著手腕上的玫瑰手鏈,陪在圖長安的身邊看著顯示屏,莫名的覺得有些委屈。
她知道這股委屈不是她自身的情感,隻是今天拍的劇情是安怡欣演的“蘭”想從小孩子那邊下手開始複興民族音樂,卻不料四處碰壁,孤立無援,甚至隻能看著原本請她們唱山歌送行的人家都用起了彈貝斯樂的人,在門口一陣鬼哭狼嚎。
這是極大的衝突,極強烈的衝撞,但是在圖長安顯示屏裡卻拍的那麼克製,那麼隱忍,甚至沒有任何推拉鏡頭的情緒渲染,就好像“蘭”遭遇重大打擊的一天,其實不過是無數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日子,甚至不值得鏡頭有任何的變化。
使得本來就覺得自己不是自己了的安怡欣更難過了,卻又不知道用什麼身份去替“蘭”難過。
“蘭會委屈嗎?”安怡欣隻能這般徒勞的問著圖長安,“可她為什麼不哭呢?”
圖長安坐在那還是一動不動的看著素材,聽到這話也沒立刻恢複,隻是等素材播到了能看清安怡欣臉的素材,才按了暫停,像是隨口問道一般:“那你演的時候為什麼不哭呢?”
暫停的畫麵裡,蘭是沉默的,沉默繃緊的下顎線,沉默的微微往下撇的嘴角,還有一雙漂亮但是沉默的眼睛。
那眼睛裡沒有淚水,沒有悲傷,甚至沒有委屈,隻是那樣的沉默著。
“演的真好。”圖長安忍不住感慨了起來,“你越是平靜,越是沒有什麼情感的流露,就越動人,這時候隻要你一難過這角色就實了,不能實。”
圖長安還在說著:“你悟性高,我在片場沒和你怎麼說,你自己都演出來了。”
安怡欣不說話,她悟性才不高呢,她現在隻是委屈,隻是難過,隻是想哭……
但是看著圖長安一臉開心的表情,一瞬間連哭都不知道怎麼哭了,隻能緩緩蹲著,把手上的玫瑰花的鏈子握的更緊了些,然後聲從齒間擠了出來,顫顫巍巍的:“我想翟瀾了。”
她覺得自己因為翟瀾是個人,因為有牽掛,所以知道自己是誰,卻有時候因為翟瀾而變得像狗,因為她脖子上總會擠著一根名為翟瀾的鏈子,讓她有家可回,有處可去。
流浪狗因為流浪而不快樂,家犬卻可以因為不快樂而回家。
圖長安似乎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了,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隻是歎了口氣,說道:“去找她吧,她在B組那邊,我讓人給你帶路……她應該也想你了,畢竟喝了一天的血了。”
安怡欣堵著氣不說話,隻搖頭,然後拽著手鏈騰的一下站起了身,胡亂地和圖長安點了點頭,直接就往B組跑。
她對這地方比劇組大部分人都熟悉,她跑出去的時候,寨子裡的人望著她,想打招呼,卻也有人懼怕的後退著,安怡欣都不管,隻悶頭的向外跑著,不消一會兒就跑到了B組的場地。
B組這邊還在拍景色的延時攝影呢,一堆人擠在一塊兒商討著,外麵也圍了一圈助理,但是翟瀾仍然顯得極為鶴立雞群,她挺拔,漂亮,專注的把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漂亮的讓安怡欣一瞬間隻能看見她。
也便是在看見她的瞬間,安怡欣滿懷的委屈和焦躁被撫平了一大半,猛的從“蘭”這個角色裡掙脫出來了些。人的一生總是會遇到那樣一個人,當你遇到她的時候,你一下子有了一種為人的真實感,就好像自己是因為有了她,才真實活著的一般。
手鏈在風在碰撞著,發出清脆的聲響,安怡欣忍不住地往前走了幾步,想更靠近翟瀾了些,她如饑似渴地看著翟瀾的微笑,看著她意氣風發的神色,就好像自己也能觸碰到太陽,也能如此少年意氣一般。
卻不料走近了些後,她的腳步卻不由的停了下來。
她聽到外延的助理們百般無聊的討論著:“A組下工了……圖導還沒來,這個組真的就直接給翟瀾霍霍了嗎?”
另一個帶著止咬器的男孩忍不住嫉妒的接話:“不讓她霍霍能怎麼樣,都說了翟瀾背景深,人家什麼家庭,你什麼家庭,你我媽媽能有她媽媽家一半的權利,現在B組也讓你霍霍。”
“圖長安也江郎才儘了,這次拍的都是什麼,我是想跟著他學著怎麼拍點先鋒銳利的東西的,嗬,現在也都淫於……”
“閉嘴。”那一瞬間安怡欣聽到了自己冷的聲音,聽到了本就難過的理智崩塌的聲響,她看著自己走到那些人麵前,把墨鏡往下一推,然後居高臨下的說著:
“如果不閉嘴,那就大點聲說給大家聽聽你們這些可笑的對話。”
“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