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體麵(2 / 2)

安怡欣這樣問自己。

也許是身體和腦海對人自身的保護機製,安怡欣已經記不得離婚的前和提出離婚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她隻記得很難過,很悲傷,還有無邊無涯的壓力和自己沉悶且壓抑的哭聲。

還有……死亡。

不止一個的死亡。

安怡欣靠著沙發上,腦子動不起來,一時間有些記不起來了,她總記得是有人死了,卻又記得是自己的貓死了。

然後呢?

後麵的記憶就更模糊了。

安怡欣隻記得有一天的她突然不哭了,她□□著腳坐在原本的家中,乖乖地等著翟瀾回家。

手邊好像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好像要把她整個人都凍冷了,凍僵了,凍得不能動彈。

但是翟瀾沒有回來……

翟瀾太忙了。

有的時候人類信守承諾,有的時候人類身不由己,便隻能爽約。

可呆呆地坐在門口的安怡欣沒有看手機,也沒有接電話,完全不知道翟瀾會爽約的消息。

直到很長時間後,在安怡欣鼻尖都浮現出了**的惡臭——屍體**的惡臭,之後。

翟瀾這才緩緩的打開了門。

不久之後,喝醉了的翟瀾突然和夢雅描述起了這一天,這個幾乎算得上黑暗的一天,她是這麼說的:

【我打開家門的時候,撲麵而來了一股惡臭,帶著鮮血的味道,苦澀的,發酸的鮮血味。我忍不住停在了門口,卻見坐在門口的怡欣緩緩的抬頭望著了我,她的眼睛烏黑,毫無光彩,手指間滿是發黑的鮮血,順著她的手指往一旁看,是一隻連身子都軟了的,正散發著惡臭的老貓……我們家的那隻貓,你們都見過的。】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夢雅隱隱覺得不對,連忙搶走了她的酒杯,安慰她道:“你們家那貓的年齡,其實也算壽終正寢了,真是喜shi……”

夢雅的安慰不曾說完,因為喝醉的翟瀾絮絮叨叨地接著往下說著。

【我那時候嚇懵了,嚇的整個人都醒了,完全分不清哪裡的血是貓的血,哪裡的血是怡欣的,隻能無謂的抱著她,想架著她就去醫院,口裡還不住的發著亂七八糟的尖叫。

可她冷靜極了。

她問我:“你回來了?”

我“嗯”了一聲

她在我的脖子旁邊很輕地說著:“它走了。”

我知道她在說貓,卻更是擔心她,隻能胡亂地點頭,努力地想讓她站起來,我們至少去醫院看一看啊。

可她站不起來,她就宛若一攤和了太多水的泥一樣,讓我完全找不著,我慌極了,隻能一聲一聲地叫著她的名字,叫喚了不知道多少聲後,這才想起來去打電話的。

可就在我準備打電話的時候,我聽到她聲音幽幽地說道:“我好想離開。”

那一瞬間,我便覺得不對勁,身體一僵,緩緩的抬頭望向了她。

我抬頭,隻能看見她那雙太過烏黑的眼睛,還有那一張一合的嘴巴。

她說,安怡欣說:“我們離婚吧。”】

在酒吧裡聽著翟瀾醉話的夢雅,在聽到這裡的時候,一時間啞口無言,良久無語。

而那時候在春天夜晚裡的的安怡欣,卻不能穿越到未來聽一聽翟瀾的描述,隻能對著兩個人完全沒有聯係了的對話框發呆。

安怡欣眼前粉飾太平的一切都被自己撕碎了,反倒是疼痛讓她清醒,她清楚地記得,自己鬼使神差間的說出想要離婚之後,翟瀾那有些迷茫的,無措的,更多的是崩潰語言的眼神,那眼神好痛,好痛,痛的安怡欣在那瞬間,就想把剛剛說的那句“我們離婚吧。”重新吃回肚子中,狠狠的嚼碎,就當這句話不曾出現過一般。

但,便是她自己想張口說:“我瞎說的。”的瞬間。

翟瀾緩緩的點下去了頭。

然後說了三聲:“好。”

“好。”這聲很重,重到像是從翟瀾嗓子間吼出來的,重到幾乎把安怡欣嚇了一跳。

“好。”這聲幾乎是連在前一聲後麵的,聲響幾乎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是那樣的堅定,又是那樣的重。

但直到很久之後,翟瀾的第三聲好,才緩緩的吐了出來,微弱到,哪怕在翟瀾身旁的安怡欣都難以聽到。

她說:“……好。”

這聲幾乎不可聽聞的好後,翟瀾伸出手胡亂的在自己的臉上從上往下摸了一邊,之後神色變得更冷了些,唇色泛白的問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安怡欣那時候腦子一片模糊,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也不知翟瀾在問什麼,便隻能低下頭望著自己滿是乾涸血跡的手。

這都是她的貓的血,她的貓在她的手上吐血身亡,直接在門口就沒了氣息。

翟瀾見她不答,呼吸一停,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你是真的想離婚嗎?”

安怡欣混沌的腦子,在這個問題之中獲取了點點的清明,她抬起了頭,望向了翟瀾。

那一瞬間,那段日子所壓抑的情緒,網上無儘的唾罵還有翟瀾那下了首映之後,匆匆趕回家看樂音所演電影的模樣,還有死去的朋友和貓咪僵硬的屍體,都飛快的在安怡欣的腦子裡閃過,一時間讓安怡欣張開的,想說:“不是的,我不想離婚。”的嘴巴有了瞬間的遲疑。

而翟瀾在看到那瞬間的遲疑後,突然笑了,笑得很是認真。

“我在問什麼呢?”

“既然提出了離婚,便是真的想離了啊。”

翟瀾笑出了聲,她笑了良久。

最後緩緩的站起了身子,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然後努力的想把安怡欣也扶起來。

她力氣本就比安怡欣小,此刻扶得很是吃力,卻仍然死死的框住這安怡欣的腰。

她笑著說道:“會離婚的,但是……但是我,我們先去看醫生好不好?”

安怡欣張著嘴巴,一時間竟是回不出一聲“好。”

“我們……先去看醫生。”翟瀾一點點在唇齒之間擠出了這樣的話,“好不好。”

“好。”

安怡欣聽到自己是這樣回答的。

但,最後翟瀾其實並沒有成功地陪安怡欣看完醫生。

那一直震動的手機,催促的鈴聲,無數的人對翟瀾的催促,使得翟瀾在確定安怡欣的安全後,還是走了。

走得很狼狽。

而留在醫院裡的安怡欣,則認真地,一點點地洗乾淨了自己指尖的血跡後,昂首挺胸地,嬌蠻任性地理了理自己漂亮的秀發,順便還給自己塗上了漂亮的口紅,還用口紅給自己打了個腮紅。

使得鏡子中的她自己,明豔漂亮得讓人不可直視。

她對自己說:“我不要過這樣的日子了。”

後續的一切都是那麼地順利。

安怡欣和翟瀾的離婚比她們的結婚都快,她們兩個偷偷摸摸去結婚的時候,還因為信息素匹配度真的太低了,過了好多道額外的檢查,甚至經過了審批,才讓她們結婚的。

但離婚,就直接是她們兩個人去了一趟民政局,然後紅本子交過去了,接著綠本子立刻就返回來了。

快到……好像她們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完全不值一提一般。

安怡欣承認,她後悔了。

她不想離婚。

安怡欣惡狠狠地把玻璃桌上的兩碗麵都塞進肚子裡後,肚子漲的發疼,眼淚便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留在了手機屏幕之上。

她一邊哭一邊點開了翟瀾的朋友圈。

這事奇怪就奇怪在這裡,她和翟瀾鬨到這般田地,兩個還不互刪好友,不屏蔽朋友圈,甚至不像普通情侶一樣發瘋發狂互相辱罵,甚至沒有一條象征著結束的矯情朋友圈。

——就和她們結婚時候一樣,無人知曉,亦無人在意。

“真慘。”那時候捂著因此兩碗麵而肚子發疼的安怡欣,是這樣評價這段時間。

“真慘。”現在,隔著翠兒望著翟瀾的安怡欣,是這樣評價這個懦弱的自己。

“為何之前就那麼要那麼麵子呢?”安怡欣忍不住走神地想著,“抱著她,哭著說我不想離婚,其實我是想複婚的。這樣不好嗎?”

——至少比,吃撐了,哭著,矯情情的給翟瀾拍了一直土的不能再土的墨綠色的棉鞋,再配字“注意保暖。”來的聰明啊。

如今事已到這般田地,你我拿著斷劍亂七八糟地揮舞著,不是割傷對方,就是割傷自己,卻還在那思考著,奢望著,片刻的體麵。

還想著能華麗甚至優雅地離場,假裝完全不曾受傷呢,可世間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感情就是火,升騰在夜晚,將一切都燒成了灰。

燒得你我二人,屍骨無存,骨灰相融,這才能永遠一個美滿的結局。

安怡欣猛地一咬唇,此刻反倒不看翟瀾了,她把視線直接移到翠兒的臉上。

她死命地咬緊後槽牙,幾乎是惡狠狠地提出了自己心中的問題:“瀾,你剛剛那話什麼——”

話剛說出口,身旁的門被猛的打開了,圖長安那突然出現的腦袋,一下子把安怡欣那後續所有的話,全部給壓了回去。

壓的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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