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2 / 2)

同時翟瀾腦海裡傳來了剛剛夢雅說話的聲響,夢雅也勸她說:“你知道的,有些都是局,她當年那個條件誰都知道千萬不是難題……但她還完對賭後,綜藝之類的工作能不去就不去,上麵的人肯定不同意的,早就想誘惑她簽下一個對賭了,你那個事,就是撞上了……怪不得你。”

夢雅沒有安怡欣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沒法把錯事說得冠冕堂皇,最終聲音還是越來越弱,顯得有些可憐。

而此刻的翟瀾如同剛剛回複夢雅一樣,回複給了安怡欣:“不是的……那,那之後呢,之後的事。”

安怡欣笑了起來,很輕鬆地說道:“後來公司說,她們想把我之前的那個團改造成一個中國特色的女團,我本來就唱新民族音樂嘛,我就同意了,而且就簽兩年。”

同時夢雅的聲音在翟瀾的腦海裡浮現:“後來,後來她們那個外包公司就想接著做女團嘛,女團賺錢,而且那時候有大的外來資本因為她‘新民族音樂’的那幾首歌想給她做歌嘛,做到最後不就是給她們團做歌了,屬於是放血式拖航母,還被要求有些節目,她一定要上,就是因為那些歌太難了,沒她,就沒什麼人能唱。”

“哦對了。”夢雅似乎是突然想起來一般,“我聽我那個叔叔說,本來是想簽她4年的,最後大吵一架,才勉強到2年,等於是加上原先限定團的時間,也差不多4年了。”

安怡欣見翟瀾麵色如常,便接著說了下去:“做歌其實是個很好的事情,而且公司裡來了大佬,基本上每首歌都很好聽,隻是舞有些難跳。”

“你知道的,真論跳舞我甚至比不過你。”安怡欣打趣道。

翟瀾勉強的擠出了一個微笑,算應下了這個笑話。

夢雅的聲音卻不依不饒:“其實她們那個團挺好笑的,先頭你家那個不爭不搶,當c純靠好嗓子,天天被皇族罵,但後來你家那隻有次真的撐不住破防了,反倒人氣飆升……哦,對好像是她摔下台,腿摔得不能動彈,後續高難度舞蹈動作都做不了的那次後。”

“國風真的好難啊……”安怡欣很認真地抱怨道,“而且她們後來為了貼我習慣的音樂,都是那種”說著安怡欣忍不住笑了起來,“都是那種,少數民族,巫妖式的,節奏力道都搞的不像女團了,反倒真的像藝術品了。”

“嗯。”翟瀾點頭應下了。

安怡欣接著笑著往下說:“當女團那幾年,其實挺好的……大家,至少那時候都很愛我,很盛大的ai……”

安怡欣的話未曾說完,翟瀾的手已經在她的臉上,輕輕地揉了揉。

安怡欣呆住了,而翟瀾湊過身來,輕柔的親了親她的嘴唇,小聲的說道:“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安怡欣沉默了半響,一點點把笑容收了回去,過了很久,才緩緩說道:

“我很害怕……那時候我真的很害怕。”

那種害怕是完全逃避不了的,哪怕此刻的安怡欣隻是簡單的回憶都會忍不住地發抖,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其實成為女團的最開始還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有了更專業的錄歌設備,有了更大的舞台,而且剛出道的時候她還不是人氣TOP的選手,承受的壓力完全無法擊敗那種可以自由唱歌的快樂。

但那時候的安怡欣真的太年輕,她不曾看透女團,或者說偶像這個物品的本質。

偶像的本質是——商品。

裝在精美櫥窗裡的商品,隔著玻璃,擁有著精美包裝的商品。

在偶像的世界裡,人們雖然說著是來追光,和來愛一個熠熠生輝的人的,說著追星是因為自己也想變成那麼好的人,想要自己也變成自己理想中的人,變成光,但本質上人們不會愛一個真的什麼都完美的人。

大多數的人,就像當年美國人討厭安妮海瑟薇一般,憎惡著她引以為傲的高音,惡毒地分析著她好不容易才練好的舞蹈,說著“這不是大藝術家嘛,這都不會?”的話語。

因為你凝視偶像的時候,你也在凝視著自己。

太好的人,是會讓粉絲倍感壓力的

所以要愛,就要愛一個離開了偶像這身份一無是處的人,追星,本質在追逐支離破碎的情感裡的空洞……從那個不好的,平庸但是漂亮的商品裡抽出鮮血,生動鮮活的鮮血,填滿追隨者虛無的空洞,滴在那一片片虛無,燒焦的土壤之上,在鮮血的澆灌下,長成了一片又一片鮮豔,明媚的花。

愛如水,從不往高處流。

她們隻需要鮮血由最高處流下,慰藉她們的心房。

這是偶像,也是商品的宿命。

可安怡欣撐不住了,她隻是一朵脆弱的小玫瑰,她沒有鮮血,所流下的所有紅色的液體,都是她那一朵朵花瓣榨成的汁,她就快撐不住了。

舞台也快撐不住她了,她從高高的舞台墜落,望著半空還在緩緩上升的台麵,看著台子上團成一團的團員,那一瞬間覺得她們都是小鳥,逃不出去的小鳥,也都是《玩偶之家》裡受困於那個狹窄空間的娜拉。

她回國最心煩氣躁的時候,曾經陪翟瀾在北京看過小劇場演的《玩偶之家》,翟瀾很喜歡,她倒還好,反倒對魯迅先生的影評記得很深。

魯迅先生說:“娜拉逃離家後,隻有兩種結局,要麼墮落,要麼回去。”

而那時從舞台跌落,頭暈目眩,耳鳴撕扯,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未來的安怡欣咬碎了自己的牙,咬出了滿口的血,她隔著歲月惡狠狠地凝視著這個大文豪,聲音發苦地說著:“你不懂,娜拉隻有一種選擇……她會在外麵,悄無聲息地死去。”

隻會死去,不會回去,也不會墮落,隻是那樣輕描淡寫的死亡,這本就是人生。

但安怡欣不想死亡。

她的翟瀾瘋了一般從片場跑了回來,她能隱約看見翟瀾正抱著她痛哭,白天哭,晚上哭,哭的漂亮的眼睛腫成球,哭的在那一刻她終於有了“翟瀾是愛我的”地感觸。

所以她不願死,自也是不願再為,成為一個完美的商品而拚命。

她學會了先保護自己,再去演繹藝術。

“我擺爛了。”安怡欣麵無表情地說道。

但以前她什麼都好的時候,愛她的人極少,恨她的人極多。

當她真的開始學會退縮,開始脆弱,開始有了弱點。

愛她的人卻開始瘋漲,無數人為了她的犯錯衝鋒陷陣,無數人覺得她沒錯,她們擁躉她,她們將她封神,談敬業,談美好。

人們愛她,可愛如潮水

於是潮水淹沒了她。

安怡欣講完後,她和翟瀾一起沉默了。

安怡欣長舒了一口氣,平緩了一下心情後,過去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翟瀾的臉頰,然後說

“那時候的我在想,這就是你怕水的理由嗎?真的,很可怕……”

翟瀾沉默地望著近在咫尺的安怡欣,過了一會兒後明知故問道:“我那個時候在乾嘛?”。

安怡欣思索了下,還是給出了回答:“你那時候在拍電影。”

“用你賣/身來的個億……”翟瀾忍不住失笑道。

笑著笑著,她一邊摸了摸眼角笑出的淚總結道:

“我真是個混蛋。”

***

翟瀾也不知道她自己笑了多久,隻知道等她笑完,她的嗓子已經完全撐不住了,發著澀,發著疼,而外邊的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她身處在這黑暗裡,隻能感受到她身旁溫熱的安怡欣。

她想抱住安怡欣,哪怕她是個混蛋。

但她卻不曾料到安怡欣先抱住了她,用滾燙,炙熱的身軀抱住了她。

然後,翟瀾在自己的耳畔聽到了安怡欣含著熱氣的話,她說:

“不是的,你那時候是攜帶著我的愛,在拍你的夢想。”

安怡欣的聲音很輕,卻也真的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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