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等翟瀾知道這個事的時候,這種不要錢來幫忙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甚至有幾天成了拿錢乾活的兩倍數了。
為什麼說是有幾天,因為他們很多人乾了兩三天有可能就離開了,農村就是這樣的,家裡總是不能缺了勞動力的。他們就隻能來了走,來了走的,不過這種情況在第一批人都走完後,事情就變得好些了,後續來的人很多是在家裡集中乾完活後來幫的忙,這樣他們就可以過來乾個四到七天左右了。
他們這群人悄無聲息地來,沉默地乾著活,沉默地吃著飯,沉默地望著這所有可能被建好的學校,最終又悄無聲息地離開,活得像無數個曆史中最下麵的剪影,幾乎隨時會被人遺忘。
但安怡欣他們找的那個包工頭,卻多多少少的對這些人還是有些意見的,他覺得這些人來來去去的實在不好管理,而且幾乎都是新手,還有他找人來教,最重要的是——他怕這些人手賤偷東西,但是安怡欣或者翠兒直接都算在他的頭上。
但安怡欣最終都沒有聽包工頭的意見,甚至她讓翠兒在那些人來的第一天就給每個人都包了個“幸運符”,裡麵是錢,不算多,走時基本還都會送上些臘肉之類的贈品,反正多少不會讓他們太吃虧了,後來還聯係了村寨裡有摩托或者馬車的村民,麻煩他們送這些來幫忙的人們一些路,讓他們回去的時候也不會這麼累——當然,安怡欣會付給錢會給提供摩托和馬車的村民們錢的,也算送他們一筆新的收入了。
但這裡麵最累的人肯定是翠兒了,因為這些都是翠兒一個人在統籌。
甚至連她們此刻來看學校情況,算來算去,本質還是來找翠兒的。
翟瀾和安怡欣逛了小一圈,終於在一個相對冷清的地方看到了翠兒,那時候翠兒被好幾個人圍在中間門,正大聲地用著苗語,用她那近乎嘶啞的聲音發布著指令。
當一個人在群體裡的威望過高的時候,總是容易變得特彆累的,就像翟瀾從遠處看翠兒的時候,幾乎不覺得翠兒說是個人了,她更像一個“柱子”,一個立在這所有人之間門的柱子,苦苦支撐著這一切。
就是因為有她在,本地的村民不能因為工地優待家境不好的人而鬨事,也正是有她在聚集的外地人可以安穩地住到村寨裡的屋子裡,甚至……就因為有她在,所以來幫忙的人相信安怡欣捐贈的這所學校是真的可以被搭建成功的。
翟瀾聽著她那沙啞的聲音,心中依舊忍不住泛起了些難過,那是抑製不住的難過。
她以前,很早以前的時候總是對翠兒有敵意,那種敵意一來是因為翠兒喜歡黏著安怡欣,喜歡和安怡欣唱歌,二來就是因為翠兒唱歌真的太好聽了些,那清脆的聲響,和那抑製不住的在音樂上的天賦,聽得翟瀾又是害怕,又是嫉妒,想取而代之,而更多是無邊的恐懼。
卻不想不過眨眼間門,以前聲音清脆唱著歌的少女,如今會沉默地,用沙啞的聲音,消瘦的身軀一點一點撐起了這個也許談不上好,但對她足夠重要的地方。
她們兩個站在這不動,還是遠處的翠兒突然發現了她們,招手和她們打的招呼,而且翠兒一見她們就有點害羞了,一下子也不用嗓子說話了,一邊向她們走過來,一邊在手機上打字,然後舉在了她們麵前,問她們道:“你們怎麼來了。”
翟瀾遲疑了一下,輕聲說道:“我們過來看看。”
與此同時安怡欣的聲音也傳出,她說的是:“我們今天要走了,所以……”
好家夥那一下子,大家直接都尬住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翠兒,她很溫柔地笑了起來,笑得整個人顯得又乖又小,就和她打的內容一樣:“恭喜啦!!這邊放心,有我呢!”
翟瀾略有尷尬的開口想說什麼,但是翠兒身後傳來了一片喧嘩聲,都催著翠兒回去,翠兒真的……太忙了些。
翠兒抱歉的和她們點了點頭,連忙回去忙了。
翟瀾最終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雖然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些什麼。
倒是安怡欣感受到了她情緒的低落,偷偷摸摸地將兩個人的小拇指勾了起來,還很閒情雅致地晃了晃。
翟瀾低頭看著她們兩個人勾起的手指,勉強收拾了些自己的心情,往安怡欣那邊一撞,讓兩個人的身體撞到一塊,撞到身體發麻,頭腦就不會去胡思亂想了。
她這麼安慰著自己的時候,心情依舊不算高,低著頭一直望著他們的手指頭不放,過了一會兒翟瀾感覺到了自己頭頂上落了一個手,她感覺到那隻大手在自己的頭上溫柔地揉著,像在揉著一隻可憐巴巴的小動物。
說真話,翟瀾不用抬頭都知道這是安怡欣的手,因為那雙手真的太溫柔了,也太溫暖了。
暖得她舍不得抬起頭,就那樣一直低著頭,任由安怡欣摸著她,也任由自己的情緒可以隨意的宣泄而成,不用顧及其他。
那天翟瀾和安怡欣就這麼一個人低頭,一個人抬手,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