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威嚴赫赫的瞳孔中透射出冰冷的殺意。
“他的名字是,”路鳴澤用吐出一口濃痰的姿態從緊咬的牙齒間狠狠的吐出了那個古老高傲的名諱,“昆古尼爾!”刹那間,仿佛整個夢境都在搖擺,漆黑的天空被某個東西凶狠地撕裂。
一張巨大的、帶著鐵麵的獨眼麵孔從天際的深處探入這個世界。
路明非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僅僅是聽到這個名字,他便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發出劇烈的刺痛,像是有某個東西狠狠地插入了其中。
接著,眼前的一切都破碎了。
仰頭看天的路鳴澤、波濤洶湧的汪洋、雨幕狂流的夜色、汽笛轟鳴著向大海深處駛去的貨輪,還有那不可思議的橫亙天際的高架路,以及黃金瞳中爆射出洶湧殺機的雲紋白龍,一切的一切都在路明非的眼中如泡影般褪去,他重新回到了冰冷的三峽水底,好像剛才的時間被凍結了。
諾諾收回了她原本凝視葉勝麵罩下蒼白麵孔的目光,她看向路明非,雙唇毫無血色,在射燈的照耀下微微顫抖。
“師弟,我有點害怕。”諾諾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似乎有薄薄的陰雲彙聚在那雙深紅色的瞳孔裡,柔軟脆弱得讓人心驚,諾諾從不在彆人的麵前展現自己的脆弱,她是一個內心要強的孩子,極端缺乏安全感。
可在路明非的麵前,她一次又一次顯示出自己那麼無助的一麵,因為路明非真的能夠給她帶來巨大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好像是父親的懷抱,又好像是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裡。在這裡伱知道自己不會受到傷害。
“不要擔心,師姐,我在。”路明非說,他的表情那麼肅穆,眼神那麼肅殺,好像腳下踩著血淋淋的戰場。路明非緩緩地抬頭,將視線投向水麵的方向,那是深邃的墨綠,密集的水泡沿著潛水服的密封線向上翻湧,直到消失在射燈的儘頭。
“我們可能是被騙了。”路明非說。他的眼睛裡充斥怒火,幾乎要化作實質噴湧出來,“有什麼東西在設計什麼陰謀,但他們的目標不是我,也不是你。”
路明非此時抓住了葉勝屍體上套著的潛水服腰際的鎖扣,他的雙腳接觸了青銅牆壁的牆麵,膝蓋微微彎曲,青色的鱗片在潛水服的下麵擠出皮膚,散發著血淋淋的味道,這些鱗片在他的體表一一扣合,發出風鈴般的響聲。
一度暴血在此時的路明非看來並不算什麼,這種程度的釋放龍族精神無法對他的身體造成太大的負擔,他能夠維持現在這種狀態數個小時,這個時間足夠完成一次中型的屠龍戰役。
他向著諾諾伸出手來,“握緊我,師姐,我們需要立刻返回水麵。接下來可能會有些不舒服。”
諾諾聽話地伸出手握住了路明非的手腕,她重新變得平靜堅強。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和楚子航是一樣的殺胚。
“不管摩尼亞赫號的東西是什麼,鬼魂也好,偽裝成人的龍也好,隻要把利劍插入他的心臟,用長刀剁下他的腦袋,把他的骨血灑進三峽裡,哪怕是龍也應該就此死去。”路明非的牙齒間好像咬著鋼鐵,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將能夠覆滅摩尼亞赫號上所有人的危險遺留在了那艘船上。
納米材料構造的卡塞爾學院特製的潛水服能夠讓路明非和諾諾在100多米的水下以極高的速度進行上浮,氦氧混合的高壓氣體壓入他們的潛水服,始終維持著潛水服內部與外部的氣壓平衡。這讓他們不至於因為氣壓的突然變化而患上嚴重的血栓。
水麵逐漸從暗淡的渾濁變成清澈的墨綠,再逐漸變成能見度較低的黑色,直到最後,有淡淡的光從上方傳來。
路明非就像一條凶狠擺動尾鰭的海豚,以迂回的姿勢不斷向著水麵靠近。
當氣壓表顯示他們來到水下20米的時候,路明非狠狠扯掉了自己的麵罩,他將色欲的刀柄咬在口中,刀刃在水下劃出鋒利的弧度。繼續往上,這個深度已經會被水麵的波濤影響。
路明非渾身的肌肉宛如鋼鐵鑄造,支撐著他在洶湧的暗流之中,巍然不動,像是沉重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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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雨落狂流
偌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打在摩尼亞赫號的舷窗上,水花濺開,像是某種美麗驚豔的、花期隻有短短零點零一秒的鮮花,然後猛得被另一個或者多個雨點衝散,彙聚起來的水就沿著玻璃嘩嘩得往下流,大概是要將世界埋葬。
整個夔門、整個三峽,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指頭粗的水柱貫通天地,烏雲密集得讓人忍不住想起某些橫貫大洲的山脈,厚重而不可逾越。
這場雨真是大得心驚,就在那個新生路明非和二年級的陳墨瞳下水之後的幾分鐘內,暴雨便像是狂流的雨幕洶湧著落下。
這樣大的雨,即使是曼斯教授也不得不宣布暫且先進入船艙避雨,等到執行任務的路明非小組傳遞上浮的信號再去甲板接應。
這艘船曾經被用來執行過多次B級以上的水上任務,是一艘真正的功勳船,裝備部給摩尼亞赫號加裝了加厚的裝甲和更堅固的龍骨,也配備了更多威力更大的武器,同時還絞儘腦汁在船艙裡做出了更舒服的設計,艦橋的附近有一個巨大的艙室,裡麵有很大的活動廳,船員們可以在這裡喝咖啡或者玩桌遊。
隻有一米五的塞爾瑪像隻兔子一樣蹦蹦跳跳地來到曼斯教授的身邊,她的手中端著兩杯速溶熱咖啡,廉價的香氣在已經開始有些寒意的活動室裡彌漫開來。
“教授,你在想什麼?”塞爾瑪的眼睛裡有笑意,她隻是有一個在讀研究生的C級混血種,言靈也不是是戰鬥性質,委實算不上密黨的中堅力量,不過曼斯教授說這一次的任務可以在她的實習報告上畫上濃彩重抹的一筆,將她帶在了身邊。
“沒有,我隻是在想,我和葉勝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也是在這樣的天氣裡。”曼斯教授說,他這時候聽到舷窗外響起若有若無砰砰敲擊聲,但隨後立刻消失了。
他搖了搖頭,心想自己大概是這幾天休息得很不好,都出現了幻聽。
這種鬼天氣可不會有船員出現在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