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嚇到我了。”諾諾說。
當時的場景大概真的頗有些嚇人,也頗有些驚悚,推門而入的路明非其實已經解除了自己的龍骨狀態,暴血所帶來的龍軀和力量也正在消退,那時候的他簡直枯瘦的像是一具乾屍。臉頰凹陷,眼眶泛黑,似乎命不久矣。
“我沒事,師姐,我沒事。”路明非有些語無倫次,他現在的狀態倒是相當不錯,雖然肌肉依舊無比酸痛,可強大的造血乾細胞已經幾乎為他重塑了整個身體裡所有的血液。現在他看上去白白胖胖,甚至比前往執行夔門計劃之前還要健康。
小師妹哼哼著瞪諾諾,她看到路明非投來的視線,做了個很有意思的鬼臉。
可誰都能看出來她的不開心。
諾諾終於鬆開了。
路明非猶豫了一下,用雙手支撐著自己倚靠床頭坐起來,他朝著夏彌張開雙臂。
夏彌愣了一下,她的肩膀在顫抖,眼睛裡有薄薄的霧氣,黃昏的光落在女孩的眼睛裡,像是漂亮的貓眼寶石。
自從路明非去往夔門,夏彌就時常從遙遠荒蕪的夢中驚醒,那個夢境是她撐著一條船去跟這個男孩見麵,萊茵河上都是霧氣,霧中一道長橋,男孩站在橋上,可那道橋那麼近又那麼遠,路明非總在眺望遠方,好像看不到她也聽不到她,她隻是拚了命的劃船,拚了命地叫路明非的名字,可他還是眺望,眼睛裡的悲哀溢出來,灰敗得像是死了一樣。
可你怎麼能死呢路明非,你說過要和永遠和我站在一起的。
你說過你的承諾會直到世界的儘頭的。
你明明就是我的,我都沒允許你死,你憑什麼死去?
有檀香味的風從諾諾的身邊掠過,她驚愕地看到纖細的女孩像貓一樣撲到病床上。
夏彌抱住路明非的時候,身體都在顫抖,她在路明非的耳邊低語,她說師兄,伱答應過我,要永遠和我站在一起的,你答應過我的。
奧丁降臨到摩尼亞赫號的時候,學校就已經得到了消息,諾瑪通過那艘船上那些藏在每一個角落的探頭將聲音和視頻傳遞回學校,當神以長矛貫穿曼斯.龍德斯泰特的心臟的時候,校長和所有的終生教授都在那一刻起身,他們手按胸口,低下了頭。
那悲愴而慘烈的一幕讓老家夥們記起已經死在靈魂深處的往事,在屠龍的戰場上,死亡如被敲響的銅鐘。
而當路明非回歸,並展現出驚人的戰鬥水準與神搏殺,卻又讓那些元老們畏懼。
隻有夏彌在看那個視頻的時候雙手絞在一起,心中惶恐不安,她當然知道混血種走上封神之路的代價,那代價是不可避免的死亡。
她那時候的恐懼比誰都盛,但她並不恐懼那個向神揮刀的男孩有多麼強大,她隻恐懼那個男孩將和她說永彆。永彆的滋味並不好,棄族的命運中好像總充斥著離彆。
可這一次,夏彌真的不想再失去重要的東西了。
她想起和路明非的初見。
初次見麵是仕蘭中學的籃球場,高一學生開學的第二天,夏彌作為九年級生去學校報道的第一天。那裡人聲喧鬨,但夏彌很孤獨,那是棄族的孤獨,像是一隻混在金絲猴裡的銀背黑猩猩。
周圍的男孩和女孩嬉戲打鬨,夏彌睜大了眼睛,她再次看到那個被自己關注了很久、從奧丁的領域中逃出來的人類幼崽,他也很孤獨,和她一樣。
夏彌就靠在籃球場的護欄外,她努力地睜大眼睛想要記下那個幼崽的一切特征,並在心中想那些從其他人類男孩那裡學來的色誘能否對那個叫楚子航的家夥生效。說是色誘,其實不過是年輕女孩的欲拒還迎。其實她委實沒必要色誘,隻要一顰一笑,也會有很多男人願意為了耶夢加得去獻出心臟。
夏彌的血統還沒有完全蘇醒,九月酷熱的陽光落在她的頭上,白皙光潔的額頭就滲透出汗水來。
這時一個看上去同樣孤獨的男孩拎著凍過的礦泉水在夏彌的對麵坐下,夏彌隻是好奇地看著他,心裡想這一隻人真有意思,兩個人之間就一直沉默,直到男孩抬起頭來,“你是在看師兄打球嗎?你喜歡他?”
“嗯,我喜歡楚子航,師兄你是他的朋友嗎?能幫幫我嗎?”夏彌很快反應過來那家夥說的是楚子航,腦子轉得很快。
“我幫你啊。”男孩說,他看向就在仕蘭中學旁邊的植物園,那裡有很多他們不認識的植物,這時候正是盛夏,那些美麗的簇擁在一起的植物就呈現出無數種綠,素色的綠中襯著妖豔的花,像是一副抽象的巨作,男孩和女孩相對而坐,似被同一幅畫吸引的旅人。
“給,一瓶請你,一瓶請師兄。”男孩把手中的礦泉水遞給夏彌。
路明非真的有很用心幫夏彌去了解楚子航,走近楚子航,可越是這樣,夏彌越是覺得有些奇怪的情緒在自己的心裡邊醞釀,她時常在想那是什麼,可她不知道,因為她是王,是耶夢加得。
後來那家夥就像是霸道的騎士,在那些風雨的夜裡或者孤獨的黃昏,一遍又一遍地來到夏彌的身邊,他來得真的很是時候,女孩正要被巨大的孤獨淹沒,便有溫暖的光從男孩的身上和眼睛裡照耀出來。他居然還說會永遠站在夏彌的身邊。
他真笨,不知道這樣會被女孩誤會嗎?
夏彌還是在顫抖,可抱住路明非的手更緊了,像是害怕他真的離開了。
——路明非微微一愣,他的右手緩緩抬起,輕輕撫摸夏彌的頭發。
他和耶夢加得相擁,像是王與王的重逢。
可其實路明非這時候心裡隻是在想小師妹的身體可真軟啊,像在抱一朵雲。
這時候諾諾隻是坐在床沿,她看擁抱在一起的兩人,隻覺得有酸澀的東西在從胸膛湧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