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085.弗羅斯特.加圖索
很少有人會注意到那條隱藏在芝加哥城中的古舊小路,它就像藏在花叢中的樹荊棘一樣不起眼,被兩側同樣古舊的大廈包圍。
這是六十年前芝加哥黃金時代留下來的建築群,石灰岩表麵完全剝落,透著某種帝國餘暉的蕭索,大廈的上半部分完全顯露出花崗岩的顏色,最下麵則密密麻麻被街頭藝術家用塗鴉填滿,塗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但還未完全消失就很快被新的塗鴉覆蓋,就這樣一層蓋一層,讓人想起某些浮華誇張的夢境或者梵高的狂放畫作。
這條路的名字是賓夕法尼亞路,是芝加哥曾經的城市中心,六十年前曾有全美國最尊貴的人們踏足在這條街麵的每一寸角落,那時候的每個夜晚這裡都雲集著在商界呼風喚雨的大資本家和大銀行家,他們挎著年輕的摩登女郎應某些重要的政客的邀請來到這裡洽談合作,曾有許多後來改變世界的交易在這條街上達成。
今天賓夕法尼亞路已經徹底沒落了。
年輕人們再也不會來到這種老掉牙的鬼地方,街頭藝術家也因此很少再踏足此處。隨著黃金時代的故去,這條街道大概也要故去了。
這是一個被歲月侵蝕裹滿滄桑的墳墓,懷舊的老人們就該和這墳墓一起走向死亡。
道路的儘頭矗立著巨大的方形建築,高聳的牆壁上沒有任何窗戶,隻有接近頂部一排大型排風扇在緩緩轉動。
可它保養得很好,和其他那些幾乎完全失了新色的大廈格格不入,倒像是六十年前的黃金時代要在這裡重演,甚至連下水道口都還在溢出白色的蒸汽,站在它的麵前就會讓人不由得拘謹起來。
因為這棟建築的名字是……
芝加哥市政歌劇院!
加圖索家族在芝加哥的駐地就位於這裡,這個從意大利西西裡島走出來的新興家族花費巨資從北美混血種的手中把這毫無作用的浮誇建築買了下來。
弗羅斯特.加圖索自詡為舊時代的遺民,他也熱衷於在芝加哥跨越時空去融進50年前的浮華歲月。
在近些時日,歌劇院中時常人聲鼎沸,一幕又一幕大作在舞台上上演。
作為這裡的新主人,弗羅斯特.加圖索邀請了許多與加圖索家族有生意往來或者政治交換的那些大人物在這裡做客。
不過今天此處寂靜無聲,弗羅斯特拒絕了所有的訪客,登門拜訪的貴賓們則被委婉地引領到歌劇院的後門,各式各樣的高檔轎車就依次停在那裡,紅色的尾燈閃爍,厚重的車門被打開,引擎轟鳴,等待著服務生將被拒絕拜訪的客人送到附近最豪華的餐廳或者酒店下榻。
如刻刀雕刻般堅硬的老人就在長桌的儘頭正襟危坐,高挑的年輕人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後。
弗羅斯特屏退了所有的侍者,隻留下帕西。
環繞著整個空間的巨大立柱被漆成華麗的深紅色,古奧威嚴的鳳凰圖騰攀在每一根立柱的表麵,那是加圖索家族的圖騰,他們的家徽就是騰飛的鳳凰。
那些立柱莊嚴宏偉,讓人想起古羅馬諸神殿,青銅的立柱其實是要擎起蒼天。
穹廬狀的天頂上繪製著恢弘磅礴的壁畫,那是《出埃及記》,摩西手持權杖,分開紅海,一時間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人還是神。
巨大的水晶吊燈簇在一起,形成巨大而華麗的花卉,將金色的光芒揮灑向四麵八方,把如此巨大的空間中所有的黑暗都驅散了。
鋪設在地麵的是純羊毛手工編織的深色地毯,地毯的紋路如龍的鱗片層層疊疊,又像是海潮,華貴得讓人眩暈。
“先生,我不理解,我們為什麼要花那麼大的代價去買下一條次代種的胚胎,我們拿到他,也隻能殺死他。”帕西為弗羅斯特斟滿紅色的酒液,他的金發耷拉下來,遮住那對豔美而詭異的眸子。
他們之間顯然才剛結束了某個話題,弗羅斯特還有些意猶未儘。
老人的眼睛眯了眯,那對神話中的刀劍還如三個月之前一樣交叉嵌入長桌的儘頭,似乎感受到目光,傲慢與貪婪的刀刃嗡鳴,果然是有生命的東西。
“如果是一頭重傷狀態的成年體次代種,對我們來說價值不過是學術研究和賢者之石的淬煉。如果是一具次代種的屍體,他的作用也僅限於此。可出現在那場拍賣會中的是一枚胚胎,那裡麵正孕育某個偉大的生命,那個生命曾在某些傳說中被冠以神的名諱。”弗羅斯特緩緩說,他開始搖晃杯中的液體,像是在搖晃血腥的聖藥,
“古老的煉金傳說,初生的神體內存在名為黃金聖漿的血,那是最偉大的進化藥,甚至能塑造堪比純血龍類的超級混血種。”
“超級混血種的意思是……”
“如你所想,血統突破臨界血限的混血種。”弗羅斯特淡淡地說,“我們已經看到了一個先例,他的名字是路明非,他的血樣被分析化驗了數十遍,至今沒有發現任何和我們不同的地方,甚至遠比普通混血種的基因更加穩定,幾乎不存在墮落為死侍的可能。他要麼是萬裡無一的奇跡,要麼是失落的白王血裔。”
帕西恭敬地站在弗羅斯特的身後,“進化藥都存在副作用,成功率會很低,黃金聖漿是否能改變這種現狀?”
“可能可以,可能不可以,至今為止這種東西都還隻存在於傳說中,因為人類在此之前從未捕獲過次代種以上純血龍類的幼體或者胚胎。”弗羅斯特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儘。
帕西的目光閃爍,那是黃金瞳被點燃又瞬間熄滅的跡象,弗羅斯特似乎意識到什麼,他抬眼看了秘書一樣,無聲地笑了。
“從常識上來說,純粹的龍血隻能是劇毒,曆史上能熬過龍血洗禮的人萬中選一,即便是貝奧武夫這種號稱嗜龍血者的老東西也不過是在使用龍血試劑進行洗禮,可就算如此他們的後裔中也有絕大部分在經過洗禮後成為死侍並不得不被處理掉。”弗羅斯特娓娓道來,
“但也有一個成功的案例,他的名字是……
齊格弗裡德。”
帕西的呼吸有那麼瞬間變得沉重了,但立刻又恢複了正常。
“但神初生時的心血,那是純粹的神藥,是人通向神的階梯,那時候的龍血毒性很弱,具有極高的活性,能促進混血種的進化並突破臨界血限,這時候的龍血在煉金術中便被稱為黃金聖漿。而在古中國,皇帝們稱它為金丹。”
弗羅斯特似乎是自顧自地說,帕西是值得信任的人,這樣的人是很好用的武器,剛硬柔韌,忠誠可靠,“我們聯合其他的校董付出龐大的資金,就是為了把那胚胎弄到手中,促使那裡麵的東西孵化出來。一個新生的古龍,他的身體裡湧動著玄妙的黃金聖漿,新鮮而熾烈的龍血比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更加誘人,他能幫我們、幫加圖索家族塑造一位皇帝,一位能夠同那個孩子抗衡的皇帝。”
“您的意思是……愷撒少爺?”帕西小心翼翼地詢問。
“家族的曆史上,愷撒的血統絕不算是最優秀的,幾百年的歲月中,我們的先輩裡遠比他優秀的人有很多,可那些人的名字都被抹去了,甚至在死去後不被允許冠以加圖索的姓氏。可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認定苦等數百年之後,愷撒就一定是我們等待的那個命定的皇帝嗎?”弗羅斯特透過光滑的桌麵反光去看帕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