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默然不語,她能感覺出這夫妻二人的情真意切,但是,他們的孩子確是沒能活下來,小草清楚的知道,在占據這具身體之前,就已經成了空殼子,她遇到的如果不是林爹,隻怕也活不了多久。——儘管現在記憶幾近於無,也知道那時候相當一段時間都非常虛弱。
對待失而複得的孩子,隻要自己不作死,這對夫妻怕是會倍加寵愛。
所以,她要在占了身體之後,還占據不屬於她的親情嗎?
即便是拒絕,她要以什麼理由?屆時,麵前的婦人大概會以為她心生怨恨,從而越發痛苦自責;而聞人家的其他人大概會以為她心懷叵測,或者借機拿喬,以圖謀取更多的好處。
從此以後她的生活也將無寧日,總要想辦法“解決掉”她才是。
而且,亭裕的事情,有捷徑可走的時候,她能再次按捺自己嗎?
“我兒……”韓氏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想要碰觸她,又怕她厭惡,“都是娘的錯,才讓你流落在外,受苦受罪……”
“夫人莫如此,我並沒有受苦更沒有受罪。”小草並非虛言,彆說早先的八年,對她而言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後麵幾年亭裕待她極好的,說是有求必應也不為過,就是這兩年多,也沒遇到什麼糟心事,說一句順風順水也不為過。
韓氏看著小草穿著粗布衣衫,雙手粗糙,身上更是素淨得連一件配飾都沒有,再看看這簡陋破敗狹小的屋子,哪裡會相信她的話,她的女兒本該錦衣華服,玉食珍饈,百寵千嬌,高興時,玩些閒情逸致的東西,不高興時,亦可肆無忌憚的宣泄情緒。
她淪為醫女,孤身掙紮求生存,與那些……
韓氏張張嘴,到嘴邊的話沒說出來,隻是哭得更凶了。
小草有些無措,不知為何安慰的話,起了反效果,求助一般看向男子,那眼神透露出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快哄哄她。
聞人泰伯克己自持理性,閱曆與見識遠勝韓氏,看到的東西自然就更多,自己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吃穿用度上或許差些,目光卻清正,儀態亦端方,不畏縮,不陰鬱,艱難困苦或許有,但應該沒什麼大災難才是,至少她自己覺得自己過得還不錯,沒有怨天尤人,此時此刻亦心態平和,無悲亦無喜,這樣說明並無介懷,見到他們後,對自己的身世當有所猜測,如此,這般態度同樣表明對家人也沒什麼期許。
聞人泰伯有幾分欣慰,也有幾分傷懷,側頭看了看妻子,隨後對小草露出一個淺笑,“你叫她一聲娘,幫她擦擦眼淚,你娘一準就不哭了。”
小草愣了一瞬,她向這個便宜爹求助,他卻二話不說,直接揮鏟子挖坑,再看韓氏越加期盼的眼神,自己可不就站在坑裡動彈不得,這男人,心肝是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