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花開並蒂(1 / 1)

一日請安過後,葉安好攔住葉安安去路,趾高氣昂的問道:“請你喝酒,去不去?” “我去如何?不去又如何?”葉安安反問,這算是鴻門宴嗎?倒有些個趣味。頭一次見人請客這般不客氣。 “去,你我便是姐妹,不去,就是不給我葉安好麵子。”葉安好叉腰耍橫,驕傲的姿態,仿佛在告訴葉安安,我葉安好請你是你天大的幸運。 “哦,那我還是不想去。”葉安安惋惜歎哉,這大好時光,還不如回去睡覺來的自在。 “你!”葉安好沒有料想到她會拒絕這般乾脆,連個解釋都沒有。 轉念一想,隨即麵帶微笑威脅道:“葉安安,不是你想不去就可以不去的,我葉安好沒有辦不成的事,請不到的人,就算架著你去我也無所謂。”說著,身後圍上一群小廝,團團圍住,水泄不通。 葉安安乾笑幾聲,友好的摟過葉安好肩膀,賠笑說:“阿姐請客,小妹怎麼會推辭呢。” 葉安好似乎十分嫌棄的聳聳肩,變扭的說:“請吧。” “阿姐先請。”自不會忘了尊卑有彆的禮數,怕葉安好抓住機會不撒手。 屋內,獨留兩人,圍桌而坐,觥籌交錯,酒過三巡。兩人已是醉意濃濃。 “這是阿姐特意為你備下的酒釀,彆人我還不給呢,你一定要嘗嘗。”葉安好半眯雙眸,雙頰染上朵朵紅雲,神神秘秘從櫃中拿出一酒壺。 隻見那酒壺雕刻精美,上有一株雙生花,同根生,同根盛開,妖豔灼華。酒柄上有一紅一白兩個按鈕,似在呼應這各有千秋的花兒。 葉安好捧著酒壺,笑的花枝亂顫:“這可是個好東西,本叫九曲鴛鴦壺,可我今天卻偏要喚它雙生壺。” 癡笑一番,癱坐位子上,指尖從瓶身劃過,喃喃自語:“葉安安,你可知道?什麼叫雙生花,同根生,卻不能同活,兩者隻能留其一。”說著,一絲嫉妒,一絲決絕,於一瞬間一閃而過。 葉安安心下了然,原來所有的伏筆都埋藏在這,“知道,一蒂雙花,獨留一朵,璀璨奪目。” 短暫沉默後,葉安好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狀,莞爾而笑,嗔怪道:“說這些作什麼?煞風情。” 手持酒壺,慢慢酙滿一杯酒,再去酙另一杯時,手卻在不經意的微微顫抖,大拇指緩緩偏向紅色按鈕那旁,心在抖動,酒水滿溢,葉安好都不曾注意。 葉安安突然一下握住葉安好手腕,葉安好回神,抬頭定定看著葉安安,滿臉慌張。 “滿了。”神態自若,隻友好的提醒。 葉安好低頭看向酒杯,酒杯下已彙成一灘,淒涼笑著道:“是滿了。” 拇指與食指輕捏著溢滿的酒杯慢慢推到葉安安麵前。 神色黯然,一晃眼之間,又笑若花開荼靡。 “我是嫡小姐。”許久才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我知道。”葉安安靜靜看著葉安好。因為是嫡出,萬眾所歸,怎能比不上一個不受寵的庶出,那是她驕傲上的灰塵。 “我不會感恩。” “我並非是為了感恩。”葉安安笑的憂傷,宛若西天晚霞。 兩目相視,一眼仿佛已是萬年。 停頓許多,葉安好欠身起來,自顧自的說:“天有些燥熱,我去開窗,風涼好受些。”踱步至窗前,緩緩打開窗戶,風過,涼意至,酒意清醒大半。 窗外的百花開的熱烈,陽光還是如往常那般好。 待坐回桌前,關心問道:“可還好些。” “涼快許多。”享受著習習涼風,怕再無來日。 葉安好緩緩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儘,似在安慰自己說:“一杯酒罷了。” “嗯,一杯酒而已。”說罷,酒入腸中。 玉指動夜光,落花狼籍酒闌珊,笙歌醉夢間。 “其實雙生花還一種說法,一朵是在深秋十月晚上月光最明亮的時候盛開,也叫十月花;而另一朵則在初夏太陽最柔和的時候綻放,俗稱六月花。”葉安安搖晃著空酒杯,喃喃自語。似說給葉安好聽,又似乎自發感慨。 又自嘲般笑笑,扶著椅扶手,支撐著搖搖晃晃的身子,“多謝大姐好酒,若有幸,能有來日,必當回請。” 葉安好看著搖搖欲墜的葉安安奪門而出,癱坐酒桌前,仰頭依靠於椅背,發呆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姐,你沒事吧?”月一看葉安安出來,趕緊上前攙扶。 葉安安醉醺醺的搖搖頭,秀發微散。 “小姐,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酒。”月一心疼的嗔怪。 “無妨,我們走吧。”葉安安半個身子倚靠著月一,半夢半醒之間回答。 待出了東苑,葉安安似是忽然清醒,站穩,拉著月一說:“快,快去季府請季風來。” “小姐,你怎麼了?”月一被葉安安突然的舉動驚到。 葉安安沒有說話,瞧著四下無人,隻是手從脖子間一劃而過。 月一驚恐的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說:“小姐,大小姐?怎會?!” “彆問,快去。我不能離開,快!”葉安安使勁捶著胸口,無奈,怎麼也吐不出,腦袋一片空白,隻催促著月一快去。 “小姐,等我,撐住。一定要等我。”月一急得淚奪眶而出。奪路而奔。 葉安安注視著月一奔離的背影,抬頭望天,望日,望花草樹木,亭台樓榭。 一切似曾相識,又似初見。 “小姐!”朧月閣門外傳來幾聲急呼。 季風幾步飛奔至葉安安身旁,撫摸著她額頭旁的秀發,癡癡的說:“安兒……”,另一隻手也不停歇,幫她把脈。 葉安安躺在搖椅上,半書遮暇,樹下餘蔭,偶有幾聲沙沙樹樂。如同一個熟睡的嬰兒,夢裡拾甘露。 “小姐……奴婢來晚了。”月一跪倒一旁,已是淚流滿麵,不知所措。 葉安安緩緩睜開眼眸,頭暈乎乎的,眼前,綠葉成陰,藍天白雲。 “我這是死了嗎?”喃喃自語。 “傻丫頭,說什麼呢?”季風坐在椅邊,輕敲葉安安額頭,說不儘的寵愛。 “季風!”一聲歡喜。 忽然像是明白了些什麼,轉而憂傷,“季風,你也死了嗎?” 季風有點好氣,仍是溫柔的說:“傻丫頭,你隻是喝醉了。怎麼還開始說胡話了呢?” “喝醉?……什麼?我沒中毒?”葉安安騰的一下從椅子上坐起來。 “嗯,喝醉,沒有中毒。”季風再三肯定的告訴她,剛才看她睡著的模樣還差點以為是……,真的,那種感覺,心驚膽戰。 “那中毒的是誰?明明是兩種不同的酒?我喝的明明是那杯紅色的,是有毒的那杯。”葉安安陷入沉思,久久想不明白,這個葉安好,到底想乾什麼? 督察府東苑 翠玉見葉安安離開,消失在院門口後,趕忙入內。 跪倒在葉安好身旁,“小姐……” “她,走了?”葉安好出神的問道。 “走了。” “可有什麼異樣?” “恕奴婢眼拙,並未瞧出不同。”翠玉不確定道,隻見四小姐醉意闌珊,似乎沒有什麼彆的症狀。 “哈哈,哈哈哈,是嗎?”葉安好突然狂笑不止,像是得了魔怔一般。 “噗。” 黑血從嘴角不斷湧出,染紅衣裳,滴落於地,濺起朵朵血花,妖豔一如雙生花盛開的時辰。 “小姐!”翠玉急忙撲上前去,擔心的喊道。 “無妨。”葉安好吃力的說道。 翠玉趨於平靜,轉言又問:“可要現在通知夫人?” “不用了,把解藥拿來。”葉安好笑了又笑,何事又能徒增話淒涼。 “小姐,不用去……”翠玉不確定的再三詢問葉安好,小姐討厭葉安安那個賤人討厭的要死,這大好良機,小姐怎麼會……? “算了。”一聲哀歎,葉安安你終究是贏了,不,我也並沒有輸。 一場鴻門宴,溫酒共聊餘生寥寥,又何需論個高低輸贏。 紅的是清酒,白的才是毒酒。一切不過障眼法罷了。 在起身關窗之時,她若調換了酒杯,中毒的就是她,穿腸毒藥,她撐不到郎中來,那麼,我贏。 她若不換,中毒的就是我,可是一屋同溫酒,她無事,那麼她便是下毒之人,母親自然不會放過她,她也必死無疑,而我會服下解藥,那麼,還是我贏。 可惜這盤棋,隻差一招。 原來這雙生花可以同生,隻不過絢爛的光景不同罷了。 我的心,動彈了,本無論進退,你都沒有生還的可能,奈何人心?!易動! 葉安安,我不喜歡被人掌握命運的感覺,但也不願,那些不曾在意,身份懸殊的人贏過於我。 “翠玉,你可知雙生花?”吃過解藥後,轉頭詢問翠玉。 “奴婢知曉一二,一蒂雙生,獨留一朵。”翠玉低眉順眼回答,雖不知小姐為何突然會問這個。 “不,今日,我還聽說另一種更美好些的說法,花開並蒂,隻不過時辰不同罷了。” 翠玉疑問抬頭看著葉安好,滿心疑惑。 “你下去吧,我想靜靜。”葉安好轉個身趴在椅子上,思緒萬千,這樣做真的對嗎? 翠玉神色隱晦不明,默默跪退。 東園載酒西園醉,摘儘枇杷一樹金。 屋頂靠近天空的地方,望月。風起半闌珊,燈火近處話雨眠。 葉安安一點一點往季風身旁靠近,季風也作不在意的朝旁邊移動幾寸,兩人之間始終隔著天與海的距離。 “安兒,偌大葉府,你可有喜歡的人?” “有啊,葉安好。” “她可是要害你,差一點……”後半句消散唇間。 “所以是過命的交情。”葉安安不在意的回答。 季風麵色放柔和,滋生的怒意不知不覺中慢慢煙消雲散。 “有些人一眼喜歡便是喜歡,而有些人,初嘗厭惡,那今後,無論她做了什麼,你都提不出半點歡喜。” 朗朗悅耳聲,卻有種看遍滄桑的歎兮。 “葉安好,心思並不壞,直率,對喜歡的人就是喜歡,對討厭的人就是討厭,從不弄虛作假,而那些看似無害卻能在你背後露出爪牙,狠狠咬上你一口的人,才是真的可怕。” 季風微皺眉頭,突生心疼,“安兒,若是累了,我便帶你……走遍天涯海角,不理世俗。” 也許有些事,從一開始便注定了結局。算遍天時地利人和,始終算不準易變的人心。 葉安安仰頭看向季風,兩眼笑彎彎如三月月牙,會心一笑傾城傾國。 “好,若是累了,就同你走遍山河大川,行俠仗義。” 一夜星辰,一夜浩瀚,繁星滿天,卻隻陪著一個月兒。 季風要離開之時,特意給葉安安留下一瓶解毒丸、兩瓶創傷藥,以防萬一。 葉安安拿起來藥瓶,好奇的仔細端瞧,“你有沒有什麼類似毒藥之類的?”話說兩眼放光。 “安兒,我是學醫並不是製毒。” “學醫和製毒不應該是相輔相生的嗎?你難道一點也不會?”葉安安頓感失落。 “我一生從醫,從不煉毒。” “為什麼啊?煉毒不好嗎?這樣無人敢欺。” “門規,具體的我也不知,隻知因為出現一個背叛師門的毒醫,從此,師門有規,碰毒者,驅除師門,永世不得踏入師門半步。” “這般嚴重,那此人定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事。”葉安安若有所思。 “或許吧,他隻不過是……你要是想防身,我這還有一瓶瀉藥和一瓶迷離粉,你可要?” “在哪?”霎時來了興趣,不安分的小手的在季風身上一頓亂摸。 “這裡。”季風從懷中掏出兩個小紫瓶,放在葉安安手中。 “這便是?” 季風點點頭。 “不可多用。”不放心囑咐一句。 “知道啦。”葉安安想都沒想便應下,轉頭專心致誌研究那兩瓶藥物,連季風什麼時候離開都不曾知道。 待其離開後,月一靠近葉安安,八卦的說:“小姐,這季公子對您可是萬般的好。” 葉安安從藥瓶中轉移注意力,笑問:“你從哪裡看出來的?”我怎麼就沒看出他對自己有半點男女之間的情誼? “你是沒看見,季公子以為你中毒時那焦急樣,那可是裝不出來的。”小姐,這次定要如願以償。 聽月一細說,葉安安不相信的說:“怎麼可能?你沒有看錯吧?確定是男女之間的那種?” “小姐,確定,肯定是。月一敢拿……拿以後的……”細細一想,拿什麼保證才好。 “不用保證了,我還不相信你?”嘴角不經意慢慢上揚。這石頭要開花了? “小姐,恭喜啊!”月一見小姐心想事成,也跟著高興。 悄悄的粉霞紅了臉龐,甜味溢出心口。 “阿姐,出事了。”韞玉急匆匆的跑進屋,擾亂一池蕩漾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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