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楊鐵心忽然想到,如今的包惜弱是金兵口中的王妃。
“她是王妃,她怎麼會是王妃呢?”
楊鐵心喃喃自語,失魂落魄,全身的精氣神都像是被抽走了。
簾子被徹底撩開後,包惜弱看見周圍的金兵全都倒在地上,又看見兒子被人製住,頓時驚慌失色。
雖然恐懼,但身為母親的本能還是讓包惜弱從轎子裡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包惜弱柔聲道:“犬子無狀,衝撞了先生,還請這位先生大人大量,不要傷害犬子,我代他向您賠罪。”
看見母親為了自己低頭賠罪的樣子,讓完顏康心頭冒起一陣怒火。
他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勇氣,朝著楚陽怒吼道:“惡賊,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我今天要是死在這裡,你就彆想走出燕京城。”
“現在倒是硬氣了?”楚陽譏笑了一句,輕輕跺腳,腳下的石板瞬間崩裂,地麵憑空塌陷三尺。
完顏康倒吸口涼氣,理智瞬間重新戰勝憤怒,低著頭誠懇的說道:“對不起,我錯了。”
“嘖嘖。”楚陽鄙視的看著他,隨後鬆開他的手腕,指著靈智上人和梁子翁說道:“你不是要回趙王府嗎?現在他倆動不了,你正好可以回去。”
完顏康瞪大眼睛,驚喜中帶點難以置信。
楚陽指著包惜弱說道:“不過,作為替代,她得留下。”
完顏康麵色煞白。
楚陽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我看你五官發白,天靈蓋發黑,是天煞孤星的麵相……”
完顏康咬牙道:“尊駕放心,我一定會將您的朋友毫發無損的帶過來。”
楚陽微笑道:“類似的承諾你已經說過兩次了,記住,事不過三。”
完顏康點頭,轉身走到包惜弱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隨即離開。
一直等到完顏康不見人影,包惜弱才開始偷偷打量,眼前這位書生打扮的男子。
她忽然意識到楚陽說的可能是真的。
現在的趙王府魚龍混雜,聚集了許多江湖人士,或許真的有人帶走了他的朋友……
可是,這麼厲害的高手為什麼要和乞丐做朋友呢?
包惜弱眉頭緊蹙,實在是想不通。
她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楊鐵心還在癡癡的望著她。
楚陽瞥了一眼楊鐵心,暗自搖頭,這人腦子好像有病,丟了十八年的媳婦就在眼前,居然一句話都不說。
他原本以為楊鐵心會在第一時間和妻子相認,可看樣子這家夥好像有點自卑,不敢上去相認。
“這份心氣和完顏洪烈差遠了,也得虧包惜弱重情重義,不然早把你踹了。”
楚陽無奈的歎了口氣。
穆念慈注意到了楊鐵心的異樣。
她幾乎可以斷定,兩人之間一定存在某種關係。
見父親畏畏縮縮,穆念慈隻好自己鼓起勇氣,走到包惜弱麵前問道:“您是王妃對嗎?”
包惜弱看著眼前這個把自己從轎子裡薅出來的小姑娘,點了點頭。
穆念慈又說道:“我爹好像認識您。”
包惜弱疑惑的問道:“令尊是哪位?”
穆念慈指著不遠處的楊鐵心,包惜弱便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一個麵容淒苦滄桑的中年男人映入眼簾,包惜弱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並不認識令尊,應該是認錯人了吧。”
聲音柔弱,落在楊鐵心耳朵裡卻如同驚雷炸響,眼前一切仿佛在天旋地轉。
穆念慈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一下變得手足無措。
楚陽有點看不下去了,徑直走到包惜弱跟前,說道:“那人姓楊,名鐵心,你應該認識他。”
聽到楊鐵心這三個字後,包惜弱身子猛的一顫!
她回頭望向那個十分陌生的中年男人,那張臉和她記憶中的楊鐵心相差甚遠,甚至可以說是毫不相關。
“不可能,鐵哥早就死了……”
回憶起丈夫,包惜弱的情緒變得很激動,她的聲音很決絕,因為十八年來,她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楊鐵心已經死了!
然而,楚陽隻是又問了一句,便直接擊碎她的心理防線。
“你說楊鐵心死了,你又何曾見過楊鐵心的屍體?”
淡淡的話語落在包惜弱心裡,無異於是平地驚雷。
“我沒見過鐵哥的遺體,但是……”
包惜弱說到這裡,就說不下去了,她緩緩抬頭,望向那中年。
而此時,楊鐵心也深情的望著她。
被楚陽毫無征兆的捅破那層窗戶紙後,他便不再躲閃。
麵容雖然會因為歲月和苦難改變。
但是愛一個人的眼神卻不會改變。
感受到楊鐵心的目光後,包惜弱的內心徹底動搖,她聲音顫抖的問道:“你真是鐵哥?”
楊鐵心在地上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
穆念慈見狀連忙走到父親身邊,將他攙扶起來。
楊鐵心喘了幾口粗氣,開口道:“念慈,幫我把槍撿起來。”
穆念慈順從的把槍撿起來送到父親手裡。
平日裡如臂使指的長槍,被失血過多的楊鐵心握在手裡,變得無比沉重。
他想施展楊家槍,結果剛耍了一個起手式,整把槍就脫手而出,哐當一聲砸在地上,楊鐵心隻覺得眼前一黑,頭暈目眩,站都站不住。
穆念慈趕緊上前扶住他。
包惜弱見此,莫名心疼,臉上浮現擔憂的神色。
楚陽知道楊鐵心是因為之前和靈智上人與梁子翁鏖戰才會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勢。
梁子翁的武藝不弱,至少在學會降龍十八掌之前的郭靖再加上黃蓉都打不過對方,靈智上人實力更是在梁子翁之上。
和這兩個人戰鬥,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算是楊鐵心潛力爆發。
楚陽走到楊鐵心身旁,伸出手按在對方的肩膀上,然後輸送一些生命能量,進入對方體內。
在很多世界當過“輔助”的楚陽,對這件事駕輕就熟。
隨著一股暖流湧入身體,楊鐵心此刻的痛苦霎時緩解大半,表情也舒緩了很多。
數秒過後,楊鐵心的身體狀況立刻有了好轉,慘白的麵色逐漸紅潤,顯然是失去的氣血已經被補足。
雖然之前留下的暗疾的病症還在,但精神了很多,甚至比受傷之前狀態還要好一些。
穆念慈就在旁邊看著父親的臉上一點點好轉,頓時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感覺全身通泰的楊鐵心,麵色複雜的望著楚陽,眼前這個年輕書生不僅能一口道出他的身份,而且手段玄奇,根本不可能是普通人!
雜念一閃而過,楊鐵心朝著楚陽雙手抱拳,感激的說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穆……楊鐵心沒齒難忘,還未請教先生尊姓大名。”
“楚陽。”回了一句後,楚陽提醒道:“你還有事沒做。”
“楚先生請稍後,待楊某了卻心願,再來與先生一敘。”說罷,楊鐵心拎著長槍,朝著包惜弱走去。
冷風蕭蕭。
楊鐵心深情的看了包惜弱一眼,隨即耍起了楊家槍,招式大開大合,擁有千軍辟易的氣勢。
這套槍法,在包惜弱眼中是那麼的熟悉。
十八年前,她幾乎每一天都能看見丈夫舞動相同的槍法。
如潮水般的回憶湧來,瞬間將包惜弱淹沒,她的淚水再也抑製不住,奪眶而出。
她終於可以確定,眼前這個讓她覺得陌生的中年男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丈夫——楊鐵心!
“鐵哥!!!”
軟軟糯糯的聲音,在這一刻,帶著哭腔,回蕩在楊鐵心的耳邊,讓他再也握不住手裡的長槍。
久彆重逢的二人緊緊相擁,傾訴著這些年來各自的遭遇。
畫麵感人歸感人,還是讓楚陽覺得有些尷尬,他摸了摸鼻子,轉過頭去,結果看見穆念慈一副瞠目結舌,神情恍惚的模樣。
這場麵衝擊力太強,把孩子驚呆了,畢竟此刻與她父親抱在一起的人是王妃。
楚陽覺得這女孩還挺可愛的,忍不住想逗逗她,於是用批判的語氣,搖頭道:“楊前輩不愧是性情中人,說抱就抱,抱的還是彆人的老婆!佩服!”
穆念慈立馬瞪了楚陽一眼,隨後覺得不妥,又趕忙換上一副溫婉的表情,低聲道:“楚先生,莫要打趣我爹,您知道我爹的真名,應該也知道事情的緣由才對……”
說到這裡,穆念慈突然反應過來楚陽是故意說話逗她的,臉一下就紅了下來。
楚陽在一旁嘖嘖稱奇,“短短幾息,穆姑娘就變幻了四五個表情,如果去唱戲,那定然是一代名角。”
穆念慈臉上的紅暈立刻蔓延,耳根子和脖子也跟著紅成一片。
楚陽會心一笑,眼前這個紅衣姑娘著實可愛,就跟小黃一樣,那家夥有時候也會露出這種表情。
萌萌的,憨憨的,又有點傲嬌……
不好。
楚陽臉色猛地一變,如臨大敵,當即正襟危坐,嘴裡不停的反複念叨著,“我是直男,我喜歡禦姐,我喜歡蘿莉,我喜歡JK,我喜歡黑絲……”
穆念慈眼神茫然,完全聽不懂楚陽在說些什麼,但是總感覺這個楚先生好像很急的樣子。
念叨了好一會兒,楚陽看了眼穆念慈的姣好的容貌以及逆天的長腿。
蠢蠢欲動。
很好!
楚陽這才鬆了口氣!
另一邊,互訴衷腸完畢的楊鐵心和包惜弱,相互攙扶著走來。
楊鐵心抱拳道:“今日我夫妻二人能夠相認,全都仰仗楚先生,日後楚先生若有所托,楊某萬死不辭。”
楚陽笑著擺擺手,“不必如此。”
雙方攀談了幾句,中途楊鐵心好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忍住,詢問道:“在下知道楚先生神通廣大,但楊某還是很好奇,楚先生是如何知道我的真名。”
楚陽咂咂嘴,心想這人真是不上道,對救命恩人還刨根問底的,果然在做人方麵,完顏洪烈比他強。
楚陽伸出手,手指飛快掐動,速度快的出殘影,看的另外三人眼花繚亂。
“我家祖傳算命的。”
楚陽算命的手法看上去很專業,至少楊鐵心看不出什麼紕漏,立刻露出佩服的表情,點頭道:“楚先生真是家學淵源……”
這都信?
楚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穆念慈好奇的問道:“爹,您和這位……夫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楊鐵心便將十八年前的事情娓娓道來。
穆念慈這才恍然大悟,望向包惜弱的眼神,忽然變得複雜了起來。
同樣身為女人,她完全可以對包惜弱的經曆感同身受。
穆念慈剛想開口說點什麼,表情忽然變得尷尬了起來。
包惜弱卻在這個時候抓住了穆念慈的手,溫柔的說道:“你既然是鐵哥的義女,自然也就是我的義女,你要是願意的話,不妨叫我一聲娘。”
穆念慈頓時紅了眼眶,她從小到大,就沒有喊過一個娘字。
“娘……”
穆念慈低聲細語的喊了一聲,溫婉的模樣讓包惜弱十分喜愛,立馬眉開眼笑,抓著穆念慈的手揉來揉去。
“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啊?”
穆念慈紅著臉問道。
楊鐵心和包惜弱對視一眼,兩人臉上充滿猶豫。
首先一方麵,他們想就此遠走高飛,隱姓埋名的過下半輩子;另一方麵,他們還想見見兒子,應該說是楊鐵心想和兒子相認。
包惜弱歎了口氣,說道:“我了解康兒的性格,此番回到王府,他必定會請求趙王調動大軍,而趙王為了我,也肯定應允,我們繼續待在這裡,會很危險。”
“最好還是先離開,等以後有機會,再找康兒說明緣由比較好。”
聞言,楊鐵心猶豫了一下,緩緩點頭。
穆念慈見父親同意離開,便轉頭望向楚陽,問道:“楚先生,您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裡是很希望楚陽點頭的。
可是……
楚陽毫不猶豫的搖頭道:“我還等著那位小王爺,把我的朋友帶過來呢,所以還不能走。”
楊鐵心勸解道:“楚先生武功高強,是楊某生平僅見,但要是趙王府調動大軍,那就不是千百人,而是上萬金兵啊!”
“女真不過萬,過萬不可敵,這句話絕非虛言,先生千萬不要一意孤行,以先生的武藝,大可以找機會暗中潛入王府,趁其不備救走您的朋友。”
穆念慈在一旁不停的點頭,她聽到楚陽說要留下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
包惜弱也跟著相勸。
誰知道楚陽還是搖頭,他沒有過多解釋,隻是找了個地方坐下,閉目養神,默默等著完顏康回來。
楊鐵心見勸說無果,沉默了一會兒,旋即轉頭望向包惜弱,“惜弱,楚先生救了我的性命,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對不起……”
包惜弱沒有抱怨,反而是溫柔的笑道:“一直以來,我最自豪的就是你的為人,從小到大,我都跟康兒說,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大英雄,所以,我不會怪你。”
見父母都打算留下來,穆念慈焦急的說道:“爹娘,你們好不容易熬到見麵的一天,不能留在這裡,你們走吧,我留下來幫楚先生。”
楊鐵心搖頭失笑,“你的武藝是我教的,有幾斤幾兩,我很清楚,你留下來,隻會讓楚先生分心。”
父女二人爭執不斷。
楚陽覺得有點吵鬨,其實走不走都一樣,女真過萬不可敵這句話對他而言,沒有什麼威懾力。
且不說在霸王色麵前,這些士兵就跟紙糊的一樣,就算比火力,他也絲毫不虛。
“二代水影”鬼燈幻月的蒸危爆威可是戰場殺器,在這個沒有蘑菇彈的年代,一群古代人拚了命也處理不了這種BUG級彆的“戰略武器”。
如果完顏康那小子不開眼,沒把人帶出來,而是領了大量金兵過來,那就彆怪他不講武德,到時候給他來點終身難忘的回憶。
與此同時,完顏康拖著一身傷勢回到趙王府,讓整個王府都陷入到了慌亂之中。
小王爺受傷,王妃被挾持,這是平日裡下人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完顏洪烈得知消息後,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當即決定要以王爺的身份調動大軍,捉拿賊人,保護王妃的安全。
可是卻被完顏康攔了下來。
楚陽低估了自己在完顏康心裡留下的陰影,後者已經完全提不起任何心氣與之為敵。
“父王,那書生武功奇高,是我生平僅見,而且所求並不是難事,我們犯不著和他硬拚。”
完顏康望著在大廳裡來回踱步的完顏洪烈,不斷勸解。
“康兒,我堂堂趙王府,怎麼可能會抓走一個小乞丐?”
完顏洪烈大袖一揮,哭笑不得的說道。
“趙王府的人自然不會如此行事,可萬一是父王招攬的那些奇人異士呢?他們原本就是江湖上的三教九流,做出什麼事並不奇怪。”
完顏康的話,讓完顏洪烈陷入沉思,不可否認,他的話有道理。
那些人平日裡雖然對他們父子二人畢恭畢敬,但在外行事囂張跋扈,做了很多離譜的事情,惹得百姓怨聲載道,完顏洪烈早就有所耳聞。
完顏康接著說道:“父王,不如把那些高手召集起來,詢問一番。”
事情緊急,王妃還在賊人手上,容不得完顏洪烈多想,他立刻讓人把這些高手招來前廳。
半晌後。
彭連虎、沙通天,還有一位長相俊美的白衣公子出現在前廳。
此外,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武林人士。
完顏洪烈將情況說明,然後問道:“我想請問在座諸位,是否因私人恩怨,擅自擄掠他人進入趙王府?”
彭連虎與沙通天頓時一驚,紛紛聯想到郭靖。
那位白衣公子也跟著皺眉。
所有人默不作聲。
完顏洪烈的語氣逐漸重了起來,冷聲道:“事關王妃安危,要是有人知情不報,可就彆怪本王秋後算賬。”
彭連虎和沙通天對視一眼,後者咬牙上前一步,說道:“我前段時間抓了一人,正關在王府地牢裡,不知道是不是王爺要找的人。”
完顏洪烈眯著眼睛,問道:“那人叫什麼名字?”
沙通天回答道:“那人名字王爺也聽過,正是在蒙古打亂我們計劃的郭靖。”
完顏洪烈望向完顏康,後者搖了搖頭,說道:“他那失蹤的兄弟姓黃,不姓郭,應該不是。”
白衣公子聽到這句,麵色一變。
完顏康注意到他的臉色,皺眉道:“歐陽克,你也抓人進府裡了?”
一襲白衣的歐陽克點了點頭,“我抓的人倒是姓黃,卻是個姑娘。”
完顏洪烈長歎一聲,“一個姓氏不對,一個性彆不對,這該如何是好。”
完顏康咬牙道:“兩個都帶過去,讓他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