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被人在粗暴的推搡。
好像被人堵在教室後門處,踢打,辱罵。
好像交不出學費,被老師趕出了學校,像是狗一樣走在大街上,哭號,無力,絕望徘徊,認清現實之後,低下頭,挨家挨戶,請求工作和收留。
好像被送到了寄養的家庭,忍受冷眼。
好像被送進了醫院裡,渾身重度燒傷,像是快要死掉了。
好像……忽然之間,再一次的,回到了十年前!
噩夢的回朔從不停止,轟然向前,殘暴的挖掘著曾經的所有碎片,直到最後,突破了一切障礙,輕而易舉的,握住了絕望的核心!
“找到了。”
魘獰笑著,將隱藏在回憶中的真正噩夢,再度開啟!
那一瞬間,藍天化為了被燒焦的穹廬,猩紅的火光映照在如鉛的黑雲之上,大地崩裂,焦土之上的火星起落。
哀嚎聲和悲鳴在廢墟中熄滅。
熊熊火焰在車廂的殘骸之上燃燒。
季覺再次被回憶所吞沒了。
如此平靜。
令魘難以理解。
這並非是認清自己是誰就能夠掙脫的清醒夢,也不是什麼隻要看破就無法傷害的幻覺。這是貨真價實的痛苦之源,將對手徹底推進深淵的惡毒技藝。
可此刻,他從季覺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的驚恐和絕望。
隻有一片,令他隱約惡寒的,平靜。
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裡,回到了柔軟的床鋪上一樣,他淡然的環顧著四周的一切,任由痛苦的回憶將自己吞沒了。
信步向前,坐在了廢墟上。
“啊……太糗了。”
季覺撓了撓臉,輕聲歎息:“前些日子才說,有可能不回來了,結果沒想到,好像又被人送回這裡來了。”
無人回應,隻有遙遠的方向,隱約的歌聲回蕩,永無休止。
在那一瞬間,無形的貘居然失去了力量,墜入塵埃。
有冰冷的風呼嘯而過,吹來了無數死亡的哀鳴。
自呆滯和震驚裡,魘低頭,看向自己雙手上的塵垢與灰燼,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但又跌倒在了地上。
茫然環顧四周。
他對夢的控製,被奪走了!
“怎麼回事?!”
他下意識的起身,想要奪回自己的主控權,卻看到,大地之上漸漸亮起的銀光,那繁複如電路一般的莊嚴輪廓,像是看不見的網一般,將自己,囊括在了其中!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耳邊,虛幻的聲音響起。
如此清脆。
於是,停滯的時光,於此倒流,塵封的所有再度顯現。
就在焦土和灰燼之中,一個個模糊的輪廓,痛苦的軀體,再度重聚,從死亡中歸來,哀嚎,嘶鳴,祈禱,亦或者怒吼。
到最後,他們,不,它們,都回過了頭。
看向了呆滯的貘。
破碎焦爛的麵孔上,沒有眼睛,隻有兩個漆黑的空洞,仿佛通往深淵的洞穴一樣。可空洞裡,卻驟然有烈光湧現。
像是山巒被點燃,海洋也沸騰,天穹和大地自毀滅的潮水中分崩離析。
那是,貨真價實的……
——天災!
自闖入者最後的驚恐尖叫裡,十年之前那一場毀滅所有的天災再度從大地的儘頭顯現。
貨真價實的絕望和毀滅,浩蕩襲來!
噩夢破碎時,如同泡影。
靈魂被焚燒殆儘的時候,也一樣。
這就是食夢者的,最終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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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
深夜,空港的私人休息室外麵,服務員再一次敲響了門,柔聲提醒:“您的航班就要起飛了,先生,聽得見嗎?先生?”
無人回應,隻有一片死寂。
當門被推開之後,驚恐的尖叫聲驟然響起,混亂擴散開來,很快,被封鎖內外,隔離線拉起。
趕來的警察舉起照相機,拍下了室內的景象。
沙發上的男人,早已經沒有了呼吸。
那僵硬的表情已經徹底扭曲了,一直維持著臨死之前的恐懼和絕望,再無法消解。
“大概是夢中猝死。”
趕來的法醫摘下了手套,下達了論斷,隻是,在離開之前,忍不住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一具屈曲狀蜷縮的屍體。實在是,無法理解。
為什麼屍體會跟燒死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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