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覺一言既出,整個工坊裡都陷入了寂靜。
不止是葉純目瞪口呆,就連葉教授也沉默了片刻,神情中浮現出一絲震驚,就好像自我感覺惡貫滿盈的FPS遊戲愛好者忽然看到一個P社玩家一樣。
你這個想法,它是不是有點太城市化了?
“……你的建議倒是比我的還要更狂野一些。”她深深的看了季覺一眼:“隻是,這種動不動就殺人放火的習慣,究竟是從哪兒養出來的?”
“啊?”
季覺也呆了,不是你說是一報還一報,要給孔青雁一個好看的嗎?!
可仔細一想,葉教授好像也沒拿著手在脖子上比劃,讓自己去做掉她啊……不對勁,自己思想滑坡的趨勢和傾向是不是越來越明顯了?
我是正常人啊!
怎麼可能動不動就把得罪了自己的人全都嘎了呢?
嗯,大概是得罪了自己的人好像都被自己嘎了吧……可惜,還差個餘含光。
“您說得對,我一定多注意。”季覺羞愧點頭。
“沒責備伱,其實我覺得挺好,至少不用擔心自己的學生是老好人到處吃虧。至於作風和喜好,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也不需要我指指點點。”
葉教授相當淡定的接受了自己學生可能有反社會傾向的這一現實,無視了季覺好幾次想要辯解的眼神,再問道:
“你覺得孔青雁她這一次,是來做什麼的?”
“呃……”
季覺思索片刻,試探性的說:“做足了準備之後,試圖通過學生之間的高下,壓您一頭?”
“或許有一部分原因是這樣的,但這還不足以她聽說我收了個學生之後就興師動眾從潮城跑過來耀武揚威。
個人榮辱不會是一個成熟工匠行事的主要原因,這一點我希望你記住。”
葉教授肅然說道:“煉金術,是一門精密且複雜的學科,絕大多數人終日研究的不過是一厘一毫的變化,情緒化的衝動被日積月累的消磨。
以至於,長久下來,工匠幾乎都變成了錙銖必較的利益生物,還有的,直接主次不分,變成了隻會營銷的商人。
孔青雁就是那樣的人,視榮譽更重於成果,視地位更重於技藝。對她來說,占不到便宜的生意不做,隻能占一點便宜的事情白跑一趟,也不劃算。”
教授斷然說道:“她這一次來,是衝著我。”
“啊?”
季覺目瞪口呆。
“可既然如此的話,應該有更多的動作才對,可我就差直接當麵打她好幾個耳光了,她卻不敢跟我發起挑戰。
也就是說,隻是為了確認什麼?我的狀況,或者說工坊的狀況,亦或者是圖謀一些成果和想要實現某種計劃,想要從一開始就屏蔽掉我的乾擾。”
自她自顧自的分析和呢喃中,細碎的震動聲響起。
來自桌子上的手機。
聯絡人:【荒集·陳行舟】
電話接起,另一頭傳來了聲音,可在手機上所自帶的乾擾中,旁觀者卻完全聽不清晰,隻能夠窺見葉教授的神情微微變化,似是恍然。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尾款會在兩個工作日內完成支付,合作愉快。”
電話掛斷之後,葉教授陷入了沉思。
仿佛在考慮著什麼。
“或許,這就是命運吧。”
她忽然回頭問季覺,“古老者之口的解構和分析,做到哪一步了?”
“啊?”
眼見話題如此跳躍,季覺有點懵,第一反應是‘差不多,全都弄明白了’,但仔細思考之後,感覺‘弄明白了百分之九十’,可即便如此,依舊有些誇大。
“差不多,搞清楚了一半吧……”
他吭哧了一下,沒敢說自己已經徹底被弄糊塗,眼花繚亂。
不僅僅是工程量,難度也超出了季覺理解範圍不知道多少,他能做的,隻有盲人摸象,反複猜測和排除,以確認每一部分的效果與作用。
乖巧無比的交出了自己的筆記:“主體部分的解構,已經差不多搞清楚。”
用人話來說,大概是搞明白,發揮作用的是哪一部分,而哪一部分看起來花裡胡哨但實際上根本沒卵用了。
葉教授接過之後,戴上了眼鏡,進入了審判模式。
經過了十分鐘左右的批改之後,將筆記重新交給了季覺,然後,他就被上麵諸多的紅叉和修正刺痛了眼睛。
錯的太多了!
除了否定了季覺不少的猜測之後,更多的,是補足了諸多他完全沒有想象過的方麵。
以大師的經驗,從更高的角度去俯瞰整個煉金作品的製作理念。
而更重要的是……
當她伸手握緊了古老者之口的項鏈時,那些對於季覺宛如霧中開花一樣的繁複結構,便從空氣之中投影顯現而來。
轉瞬間,便已經充斥了整個客廳,甚至就連整個客廳都無法容納,無法顯示出其中更加花裡胡哨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