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數個念頭轉完,垂下眼簾:“郎君要看我,是小子的福份,隻是,小子身份低微,不敢勞你大駕,要不找個地方?我自己來脫,你,請先放手。”
穆那衝眼瞧著她臉上的神情,由憤怒不甘,到畏懼順從,莫名喜悅衝上頭頂,放開手,得意地笑:“聽話便好。”
這混帳象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未必給我周旋時間。蘇容若念頭轉過,抱著酒瓶,向前走得幾步,猛然推開甲字號的房門。
眼光迅速掃過:主座的漂亮混血少年必是拓跋暉,赫連迦南坐在他右側,左側位空,想是留給肅江郡王的。
穆那衝緊隨其後,見她推門,忙伸手一撈,誰知她早有所料,矮身躲過,衝向主座,也不經思考地大步進入。
滿屋人語,悚然寂靜。
“十殿下,暉公子”蘇容若躬腰行禮,捏著嗓子道:“拓跋公子慶生宴,掌櫃差小的奉上西域葡萄酒,以祝公子福如東海,前程似錦。掌櫃說,這第一杯,當奉給宴席上最尊貴的客人,隻是,這位郎君。”
她假裝不知穆那衝的身份:“要先喝為快,沒有十殿下和拓跋公子示下,小的不敢。”目光找到滿麵震驚的蘇子越,微不可見地示意他不得出頭。
眾少年眼見著穆那衝和這小夥計一追一逃地進得室內,聽了此話,個個都將目光投向皇十子赫連迦南。
在這講究身世高低的時空,不管是出生大士族還是國公府,隻要是嫡係,莫不覺得庶出的皇子們,雖有權勢,身份地位卻不如自己高貴。
但到底,心裡想著一回事,公然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赫連迦南臉色急變,他阿娘乃懷化公嫡長女,赫連淵的第一個女人,卻因先皇入主中原後搞什麼“漢亞共治”,求娶沈相之嫡妹為太子妃,因此錯失了皇後寶座,他與皇長兄,亦從此淪為庶出。
恥辱和傷痛,是兩代帝王給拓跋府和阿娘無數賞賜都無法彌補的,如今,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穆那衝那小王八揭開。
心裡恨得滴血,卻隻得站起來,強笑著招呼那混蛋:“衝表弟難得來,喝酒便喝酒,怎的為難一個無知小兒?”
拓跋暉疑惑地打量蘇容若片刻,暗想這夥計竟和自己小表弟十分相似,介於形勢也不多想,隻滿麵笑容地起身,一左一右地拉起兩位來客,安置在上首位:“世子和長兄前來捧場,暉不甚榮幸。請,請坐。”
蘇容若長舒口氣,麻利地將酒倒進幾個空杯裡,恭恭敬敬地上到主座前,然後,低頭,慢慢地往大門退去。
“小子你給我站住。”穆那衝大喝道:“你我的事沒完。”不知為何,想起茶樓軒台上的那個童子,精致漂亮到極點,是笑非笑,眼神帶著涼涼的不屑和嘲諷,心裡便有火苗在呼呼地燃。
此時見到這張相似的臉,不願他離去,控製不住地想欺負他,捉弄他,盼他反抗,又希望他乖乖地服從。
無數道眼光注視下,蘇容若沒有功夫探究穆那衝的小心思,眼眶微縮:老子本想就此揭過,你卻嫌火還燒得不夠。
畏畏縮縮地行禮,清清楚楚地說話:“世子恕罪,小的不知世子光臨,世子說得對,即便肅江郡王在此,也得將這頭杯酒乖乖地奉於你,小子我這廂陪禮。”餘光卻瞄著赫連迦南瞬間變成青黑色的臉。
“你,胡說。”穆那衝聽她無中生有,挑撥離間,全然不在他的意料,氣極之中拎起青銅酒杯,劈頭便向她砸去。
蘇容若靈巧一躲,酒杯叭地撞在一個少年額頭,少年呼痛的聲音和她的喊冤同時響起:“世子才說自己比兩位殿下尊貴,小的想不明白,拒了世子,世子這才追打於我。”
“嗬嗬,有好戲看了。”“這夥計小小年紀,身份低微,怎敢說謊?”“嘿嘿,穆那衝那廝囂張成性,把誰放在眼裡了?”少年中有人輕聲嘀咕。
被打中的少年將門出身,拓跋暉的好兄弟,連帶著被太後喜歡,平素就愛惹事生非,此時額頭鮮血直流,痛怒之下,拎起酒杯,狠狠地砸回穆那衝:“小霸王,你他娘的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