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若滿懷愁緒,多如梅子黃時雨:“他性子傲嬌,估摸不會大張旗鼓地行事,但若一坊一坊地搜,遲早會找到我這裡。我想,出去躲一年半載,還是。”
“還是去找那,嗯,西門昭那小子幫忙?你不願挪動,才叫我們來商議,是也不是?”阿禧挑起眉毛問。
蘇容若不置可否,她無所謂,陌桑於她亦不錯。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和便宜父母,以及眼前二人,不論在利益還是情感,都越來越不可分割。
她能扔下他們一走了之嗎?猶豫半日沒有答案,沒有答案就是扔不下。即便真能,亂世來時,她帶著大勇幾個,遇上兵匪還是性命難逃。
她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團隊,她對團隊有用,團隊能護她安全。家族是個庇護處,但萬一“那邊”東窗事發呢?
大師預言的亂世沒有時間,她想儘快把馬場建好,說不準何時就用得上,不料卻再次遇上穆那衝那混帳。
她前思後想得半晌,才道:“對穆那衝那混蛋而言,我便是個好玩的玩藝,西門昭或許,會拿我當人。”
阿禧難得正經地挪到她跟前,摟著她的肩頭,與她對視:“西門昭自然拿你當人,聰明的好人。”蘇容若幾分不滿:“你將我的事講與他聽了?”
“白山的事鬨得太大,需要他配合方成,請人幫忙還說謊,你也不喜歡這樣吧。不如”阿禧無奈地攤手,壞壞地笑,帶著幾分認真:“還是見見他,如何?你若跟著他,他可以名正言順地護著你。”
蘇容若否定他的提議:“你從中斡旋就好。”阿禧摸摸鼻頭:“聽說你也不想見王七,小若,講真,為何不喜高門貴戚?他們中亦有好人。”
“你看那魚,若把它們放入白山湯泉,可會依舊如此悠然?”蘇容若指指陶盆裡的紅白錦鯉,它們正懶洋洋地遊在幾朵蓮葉間。
阿禧知她在說高門大族非她成長之地,身處其中不得自在,辯解:“亞特人沒有大士族的諸多禮儀和規矩,你無需擔憂。”
“規矩是不如漢人高門多,然利益關係呢?就說西門府,下屬二十餘營,世代與赫連,穆那和拓跋三族明爭暗鬥,卻代代通婚。入主中原後,又與各大小門閥,富商巨賈交道,千絲萬縷的利益勾連,人情往來,哪個真心?哪個假意?誰會雪中送炭?誰會背後捅刀?我人懶腦子慢,不想去理。”
曾以性命換來的教訓卻沒有說出口:智短謀遠與力弱任重皆是大忌,前世的自已就是太蠢,不到三十歲,經驗智慧都不夠時,就拚命要把過億的公司做好,最後機關算儘,枉搭上一條性命。
光影明媚,溫柔地歇在她濃密如扇的長睫,那半遮半掩的眸子,說不出的悔與自責。
臭小子真言逆耳,的確拿我當自己人看。阿禧立即閉嘴,一張飛揚帥氣的臉,在瞬間變得極為蒼白。
阿諾旁聽半晌,此時才清清嗓子:“容若,穆那衝的事你放心交由我們去辦,你先在這裡避上三日,等我們的消息。”
蘇容若皺著眉頭問他:“為何三日?”阿禧回過神來:“三日?果然好計。事成之後,再說與你聽。”
阿諾瞧阿禧心神不定的模樣,起身告辭:“營裡還有事,今晚我就派人手過來,萬一穆那衝找到隱廬,他們會護住你,也會即刻報信給我們。”
哪個真心?哪個假意?誰會雪中送炭?誰會背後捅刀?阿禧眼角掃過蘇容若凝霜勝雪的小臉,她剛才那席話仍在他耳邊雷鳴般轟響。
雙手用力交握,天光變得暗沉,秋風吹起,竟覺得冷意從後背直往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