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姑娘一片癡情,若不爭取一番,她定然會傷心。唉,凡夫俗子,哪種抉擇都將有遺憾。
蘇容若的信很快到達漠北,正值黃昏,夕陽將西天炫染得溢彩流光,如新娘待嫁時的紅妝盛景,濃墨重彩,鮮妍華美。
阿禧躺在一片枯草地,右腳架在左膝,神情懨懨:“穆那衝那混帳竟成為小若的姊夫,他娘的,咱倆怎就沒想到先下手為強?”
“據說他現在救濟貧弱,孝順長輩,也配當容若的親人。”阿諾的回答令阿禧驀然翻身坐起:“你倒大度,忘了他以前如何謾罵欺辱你?”
阿諾扯起一根乾草,不料卻牽出一團亂麻般的蔓條,往複糾纏,盤根錯節。他看得半晌,道:“容若寫信給我,問你喜歡哪種女子?”
“我早說過選妻條件,那小子一向聰明,事不再告,如何還問?”阿禧放眼望去,荒原數裡不見活物,延綿枯色草,便是天地唯一的溫柔。
阿諾暗歎口氣,無言半晌,終是忍不住地提醒他:“你以前,托的是西門昭之名,她現在問的,是阿禧。”
阿禧愣怔一息,摸了摸鼻子,輕笑:“說也奇怪,穆那府和蘇氏結親,那混帳竟沒向小若透露我倆的底細?”
“他倆的關係擰巴彆扭,互相是能避則避,凡事通過孫小郎聯係。怎會有機會談到我倆?”事涉蘇容若,納什巨細都向他的殿下彙報。
阿禧沉吟幾刻:“他寫信問你,必是為琪娜娜計較,隻是,我的妻子需與阿娘阿嫂相處,要會管理家務,約束下人,周旋於各種人情往來,琪娜娜非良配,若娶她為平妻,你說,小若可會同意?”
阿諾想了想,提議:“突厥之事一了,阿爹當許我倆回京,不如,你給阿姑說自己選妻?我們到時再將身份給容若說明,當麵和她商量更好。”
“阿娘那處好說,隻你我的身份,說實話,我有點怕小若的反應,那小子翻臉如翻書,很是絕情。”阿禧的眼光幾許閃爍。
阿諾不答話,仿佛又見到那張眉目如畫的小臉,心頭似被什麼猛然一撞,隱隱地痛,定了定神,轉過話題:“穆那衝辭去世子位,不知誰將接替他?”
天邊忽然湧出大片烏雲,遮住了絢麗晚陽,萬物在瞬間變得暗沉蒼茫,遠處刀劈斧削的峭壁,也失去了平日的鋒芒。
阿禧坐直身體:“老國公隻穆那野一個嫡子,幾位庶子中,至少穆那端和穆那啟得有一爭,穆那端鎮守雲國十年,按陛下的性子,恐會借此將他招回洛京。”
阿諾緘默良久,才道:“驍武府這兩人皆非等閒之輩,隻望,這番龍爭虎鬥,不要禍及朝庭和百姓。”
“兄弟鬩於牆,未嘗不是陛下想要的,驍武府實力削弱,正合他意。”阿禧難得地憂慮:“聽說這兩年陛下的性子更是狂躁,喜歡在宮裡看人獸相爭,大臣勸諫無用,唯聽梅妃之言。”
阿諾眉宇間也泛起陰影:“阿爹如此性情,非社稷之幸。”暮色降臨,風也變得更加猛烈,挾起沙粒塵土,開始在天地肆意。
他一聲呼嘯,挺身而起。遠處的草中立即現出近千多名年輕兒郎,男子的聲音截金斷鐵:“弟兄們,冰暴將至,今夜,我們便在此操練。”
頃刻間烏雲翻滾,銅錢大小的冰雹劈啪砸下,密集,堅硬,冰冷,劈頭蓋臉地打向這群身形筆直的悍將驕兵。
阿禧突地摔去身上衣服,大喊:“來吧,看誰能等到天明日出?”
兵戈相激聲,喊殺聲,立即如雷鳴般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