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不信,是怕你變,想丹陽少時,是何等的溫婉善良,宅心仁厚,遠非你所能及。”想起當年那清美絕塵,高華無雙的少女,男子的低歎,如微風將樹葉在輕輕吹拂。
而眼前這個,樣貌如此相似,性情和行事卻大相徑庭。
蘇容若聽他說起梅妃,脫口而出的都是她的閏名,皺起黛眉發問:“蘇氏和穀氏,真的隻有姻親關係?”
得到的答複和便宜阿娘說的彆無二致:“你及笄定親後,自然知曉。”
月光似水,清澈透明地照在庭院的青竹,鬆柏和各色花草,濃淡不同的姿態光影,縱橫交錯間,如一遍華美豐贍的寫意。
晚風清涼,撫慰不了心中的幾許焦躁,蘇容若長吸口氣:“擇婿乃我終身大事,我得親自考察那些候選的郎君。”
哪料蘇遠熹毫不鬆口:“你要消息,不論巨細,家族都可為你打探。”她若趁機逃跑,他如何向族公交待?
“我要親自暗查。”蘇容若語意堅定:日可障,月可遮,未來的歲月,絕不可消磨在一方雕梁畫棟內,她的婚姻大事,也絕不能任由彆人做主。
“你想如何查?”蘇遠熹的口氣些微冷硬,蘇容若似乎並無察覺:“在謝氏開的商鋪,學堂,做事的衙門逛逛,觀察其行事和家風,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察覺。”
不等對方回答,繼續爭取:“陶叔可帶護衛隨時跟從,我在這裡唯蘇青是舊識,手中無人無資財,即使想走,也走不遠的。”
蘇遠熹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不加思索地拒絕:“不行,以你的智計,陶叔他們不是對手。”
蘇容若看他片刻,微笑:“郎君聰慧,自然知曉在絕對的實力前,所有的才智都毫無用處,我若有辦法可想,怎會被一路帶到這裡?”
停得一停,笑意轉得幽幽涼涼:“再說,及笄那日,你們不怕我突然發病?比如口吐白沫,粗言穢語,滿地打滾,或者,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
然後,她滿意地看到,蘇遠熹清俊的臉突然變得蒼白,這個身體是士族的閨秀,她可不是,她有現代潑皮的基因。
她一路配合,本來不想讓家族為難,但要她和素不相識的男人生兒育女,那是萬萬不行,絕對不可。
她曾在現代文明的那方藍天飛翔過,雖曆經風雨,卻喜歡那種叫自由的感覺,如今陷在深院,寄居的籠子再華貴,也不過是被豢養的金絲雀。
當然她也很篤定,家族千裡迢迢將她弄到南國,不論她做什麼,也不會要了她的小命,她是族公的親生骨肉,是剛失去母親的未成年人。
洛京那邊竟生生將這金枝玉葉教得如此潑皮無賴!蘇遠熹驚怒交加,無言以對:這個球,隻能踢給族公去接。
蘇容若見好即收,溫婉柔和地奉上湯飲:“郎君請嘗,我親手做的雪耳百合蓮子枸杞湯,補腎潤肺,生精益氣。”
半月後的一天,日光霽然,清風嫋嫋。
蘇容若用過早餐,正將幾段開得正豔的海棠花枝插進花瓶,潘氏進得庭園,神情半喜半疑:“大娘子的及笄禮將到,我帶你上街,去瞧瞧首飾和衣服如何?”
那晚的談話產生效果了,蘇容若暗喜:“多謝姨娘。”袖內握著拳頭告誡自己:不要去想無能為力的事,眼下的當務之急,是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