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菩薩蠻(2 / 2)

歌聲一遍一遍,嫋嫋娜娜,餘音繞林,良久方歇。

男子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行到她的跟前,單腿跪下,握住她的手腕,喃喃囈語:“容若,我定要活著。”

話音落,人也隨著倒下。蘇容若聽罷如五雷轟頂,抖了半晌不敢碰他,生怕自己聽錯了,又怕這其實隻是一個夢。

好容易才鼓足全部勇氣,拔開他的長發亂須,明媚月光之下,熟悉的山棱般的額頭和鼻梁,深陷的眼眶,堅毅的唇線和臉龐。

阿諾。她顫栗的指尖撫上他的臉,封凍良久的淚,無聲地流淌。男子卻一動不動地躺在她身邊,睡容安然,宛如慈母懷中的稚子。

過得盞茶功夫,蘇容若才止住淚水,想將他的頭搬上自己的膝蓋,然她左肩傷痛,右腕被他握住死死不放,她僵坐著,腦裡全是疑問。

他怎會變成這個模樣?他如何來到此處?他究竟遭遇了什麼?他的同伴去了哪裡?直到倒下那一瞬,他似乎也沒有真正地認出她來。

他叫出她的名字,更像是被她的歌聲觸動,憶起了心底深藏的念想,或人生的牽掛和支撐所在。

夜風如水,淚痕灼熱。蘇容若但覺腦袋炸裂般地脹痛,傷口如火在灸,一顆心卻如迷霧中花,不能分明,不可言說,千回百轉,似乎歡喜,似乎悲傷。

她閉了閉眼,深深地呼吸,終於從懷中摸出哨子,用力地吹了下去。

綠羅繡裙的美麗女子,坐在破敗的樹棚前,半擁著一個邋遢如野人般男子的頭頸,臉色雪白,雙目垂淚,左肩斑斑血跡,神情溫柔而哀痛。

納什等人趕到時,瞧著月色下這一幕,無不大驚失色,當得知這男人竟是阿諾時,又不禁愣怔當地。

好容易回過神的眾人見過女君,開始伐木做擔架。蘇容若在沉睡的男子耳邊道:“阿諾你放手,我痛。”他曾說過,他縱在夢裡,也極為警覺。

阿諾卻不理睬,蘇容若探他滾燙的額頭,承諾:“我不離開你。”等得片刻,才見他眼珠飛快地轉動,指頭放鬆,卻依然圈住她的手腕不肯放。

他似乎被人下了藥,她憂心不已:他是被救?越獄?或被故意放出?如是前者,救他的人為何放他亂跑?他如今是朝庭欽犯,她需得更隱藏才好。

在她紛亂心緒中,納什等做成擔架,將阿諾置放其上,一行人踏著月色,淩晨時分才到達目的地。

考慮到湯軒從未和陶叔等人交道,她派他去城裡請大夫,蘇原兄妹在廚房忙碌,納什則寸步不離地照料他的主人。

蘇容若收拾好傷口,為方便阿諾認出,她換回男裝,還未出門,便聽到隔壁幾聲大響,趕去卻見阿諾坐在榻上,雙拳緊握,防範而警惕地盯著納什。

納什摔倒在地,濕巾,小刀,水盆等四處散灑,見她過來,低聲解釋:“我欲為他剃須,他卻。”

他連部下也不認得了,卻依舊在熟睡中不讓利器近身。蘇容若低頭想得兩息,取出一隻陶塤,悠悠咽咽地吹。

夢幻曲,憂傷如流星劃過,溫柔如微風拂麵,她曾在隱廬時吹過。據說人類對聲音最是敏感,他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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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此處的度母祈請文並非原版,是將文殊祈請文與觀音祈請文的句子,以及度母咒彙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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