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謀之陽 1(2 / 2)

聽他委婉地提及生命中至親至敬之人,靖北王眼底澀酸,麵上卻不動聲色:“先太子與龍衛公府遭奸人陷害,皇上一時不慎為人蒙蔽,假以時日,他定能明察,將軍言重了。”

崔氏聽他話裡滴水不漏,接口道:“泰康八年,阿爹苦守南疆,與承王對峙,當時不到八歲的世嫡皇太孫,聰慧過人,對阿爹及眾將侃侃而談,言先皇立他,便是誌在傳承華夏文明,讓亞漢兩族平等共治共處。”

憶及那人的仁德和風采,眼眶微濕:“阿爹因此心服,將我送至洛京,此後七年,先太子對妾照顧有加,並請得郡主位,大恩大德,妾一日未忘。”

說到最後,被迫為質的孤苦,崔氏嫡係對阿爹的不屑和冷眼皆湧上心頭,些微哽咽,靖北王但坐不語,堅毅的眼神,卻漸漸地轉得柔和。

崔氏繼續以情動人:“先太子心胸寬闊,誌存高遠,可惜英年早逝,他的遺願,想必殿下最是懂得,妾為天下蒼生,向殿下一拜。”

她恭恭敬敬大禮拜下,靖北王眸中潮熱,手撫左胸,以亞特軍儀還禮,沉聲道:“郡主之禮,迦堯不敢受。迦堯德薄福淺,性情乖張,以至皇上震怒,此番零落,感謝賢伉儷的照顧之恩。”

崔氏答道:“救殿下的東亭先生,與先太子亦師亦友,長年隱居世外,妾曾與先太子秋遊,見過幾麵,此番妾得他親自囑托。”

大兄不安排自己逃生,卻將人手用來救我。深重的痛楚和感動交織心間,靖北王忽然覺得難以呼吸:他寧死不反,我豈能行他不行之事?

“天下興亡,皇室子孫人人有責,大將軍所請之事,恕不能應,迦堯能做的,便是協助大將軍治軍練兵,整頓地方。”

他的回答,讓徐崔兩人對視一眼,臉上俱是滿意之色:靖北王果然穩重,值得重托。

徐萬裡猶豫片刻,提議道:“秦山胡言穢語,已被我處罰一百板子,殿下的好友若不嫌棄,不如,一道搬進將軍府?”

他們竟看到了我與容容?靖北王臉色微變,過份的熱情,曾經他會覺得是下級拍馬屁,現在卻冒出他們要以意中人來控製他的念頭。

崔氏察顏觀色,先薄薄地嗔怒丈夫:“莽夫豈懂兒女心思?”嫣然笑道:“殿下休聽他胡說,妾看那小娘子裝扮,似是士族家的女兒。”

士族大多愛惜羽毛,靖北王心裡一動:容容已過及笄,這半年沒名沒份地跟自己住在一處,雖清白無損,到底,有些不妥。

瞧他沉吟不語,崔氏提醒:“妾想正值多事之秋,風雲變幻,殿下鋼鐵男兒臨危不懼,隻那小娘子嬌弱女兒,需得多多派人護衛。”

窗外的青瓦粉牆,恍惚化為洛京的宏偉宮殿,她曾在其中為質,將來,若萱兒能成為它的女主人,曾經的屈辱,必將化為榮光。

她這番看似體貼的話語,卻如天雷陣陣,轟在靖北王耳邊:我隻想著不能讓容容心願得償,卻忘記了,將她帶入危局的可能。

當年阿公以仁孝治國,尚對崔氏明封暗質,以此來牽製崔正。我與梅妃和肅王等人交鋒乃遲早的事,若牽連到容容。

森森寒意自心中不可抑製地升起,一時無語,隨及又覺頹然,怔怔地盯著空白牆角,不知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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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卷有不少情感劇,忍不住和大家分享我一個老師的故事。

老師姓鄧,右派,他被發放後,大學的女友年年來看他,單程三天的車。每次她來,老師就把自己關在屋內,不聲不響。女子便坐在屋外的洗衣台,隔著門對他說話,然後放下禮物,離開。這情景持續了十幾年,老師不願耽誤她,年過四十歲娶了一個村婦。他的女友,也嫁給了一直追她的男人。

我在女子最後一次探望老師時見過她,年幼的我,隻覺她美,烏黑的發梢,係著一根白色的手帕。但那時,我不曾意識到,那是我一生中所能親眼看到的,最動人最憂傷的愛情。(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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