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臉上殊無笑意,輕聲地嗬責老仆:“你管那些愚人作甚?廷尉司和京兆尹,都拿回些什麼人?”
“我們的人早已撤離,趁亂偷竊的被拿到一個禁軍中郎將,三名校尉和十幾個士兵,還有兩位黃門令和七個內侍。”漪娘低下頭,臉上冷酷漸漸消散。
秋波流轉的眼眸橫向池水:“看這些魚兒爭來搶去,不過是為口吃食,你去看看,能用的,給三司打個招呼。”
漪娘行禮應承,再稟:“穆那小畜生遣暗衛盯著崔雲,崔娘子卻被人趁亂救走,沈天珠的裙下客都是軍中將領和富商。”
梅妃依然垂著睫毛看魚:“沈天珠要為家族複仇,穆那衝在暗查雪豹案,崔雲被小六所救。”
轉頭瞧婦人神情疑惑,解釋:“你從燕園帶回的信,就是小六軟下身段,求我保崔太尉的性命,她心思敏捷,收到禮物便預知這場大火,她是在為靖北王複出要人呢。”
眼光落在遠處銀桂,枝葉間的花朵色淡味鬱,成群的蜜蜂聞香而來,笑:“她的要求我怎好拒絕?何況,拗相公與我並無仇怨。”
推開婦人撐起的雨傘,讓冰涼的水絲灑在頭臉:“晚些去告訴老狗,我有點發熱,不想見他,另外,將那中郎將給肅王。”
言罷,娉娉婷婷的行向室內,絕美的身形,與玉欄銀桂,粉牆黛瓦倒映荷塘,動靜相宜,明暗深淺,如一副工致富麗的油畫。
漪娘凝視著這幅畫,如注視著那些已被世人遺忘的身影,他們的血,滋養了赫連滿朝的腦滿腸肥:“肅王,曾打過我雲國。”
“當年滅雲國的二十萬大軍,驍武軍八萬,龍衛軍六萬,安王和肅王麾下各三萬,我怎麼會忘記?”梅妃的語音慢得幾乎一字一句。
心如鈍刀在割,笑容卻顛倒眾生:“彼時肅王才嶄露頭角,不急,先讓他與靖北王鬥,得到最後,我要將他生祭雲國的萬裡江山。”
她在古意典雅的風景行過,仿佛走向一場煙花絢麗的盛宴,漪娘落在後麵半步:“聽說靖北王極愛小主人,他若隨她,選擇不爭。”
“小六聰明如此,怎不知肅王決容不下他,何況,他若不爭,如何為先太子和龍衛府昭雪。”梅妃停下腳步:“有人在查春祭投毒案,你安排一下,穆那端繼世子位一年有餘,不送點賀禮,怎”
話未說完,便見穆那衝遠遠行來,少年金冠珠帶,大袖飄飄,後麵是與他形影不離的武士格波。
“雪豹事發後,小畜牲變聰明了,偶而才到宮裡走動,如何大火一起,又日日過來?”漪娘的聲音,象從牙縫裡擠出。
梅妃不語,靜靜地看少年來到跟前,奉上一隻錦盒:“阿娘聽聞貴妃搬來毓秀宮,特遣外甥送些小玩藝以供賞玩,請笑納。”
隨手打開,都是時下女子喜歡的鏤金花,銀葉環,韻果香,五色珠等等,不昂貴卻樣樣精致,顯然頗費了一番心思。
梅妃示意漪娘接禮,神情寡淡地答道:“長公主有心了,請代我多謝她的好意。”
“細雨秋涼,不敢打擾貴妃,阿娘心意既到,外甥這便請退。”穆那衝行完大禮,眼見對方微微頜首,才緩緩地退後幾步,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