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逆流寒 2(1 / 2)

孫三立這廂則領著老臣們左彎右拐,終於到達安全處後,才爬上軒台,從懷裡掏出小酒壺,居高臨下地看。

兩路人馬在方圓幾裡的街道狹路相逢,刀槍向相,一方喊著穆那端反了,另一方叫著禁軍逆篡,躲閃不及的行人夾在兩軍之間,或被馬蹄所踏,或為兵器所傷。

刀光劍影,鋒利雪亮,照著無數拚命撕殺的臉,陰風冷雪中回蕩著喊殺和慘呼聲,父母用儘心力撫育而成的生命,你死我活,不過是彆人手中的一張牌,一顆棋。

這其中的絕多數人,怕都以為自己在為朝庭和道義而戰,至死不會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麼,以及,這一切為何發生?

老大說得對,亂世已到,他讓我保護自己,不得輕易站隊,他卻似乎已然選邊,他這是真心待我。少年獨坐風雪,旁觀著這場似乎突如其來卻早已注定的內訌,心內冰火兩重。

熱,是喉中辣酒和遠在天涯的故友情意。冷,是剛悟出來的殘酷現實:世界原來是一條封閉的暗道,極少的人才能見到它的真實麵貌。

鮮血如雨一般飛濺在大街,無數的人被兵器切瓜砍菜一般剁開捅穿,瞬間變成斷肢或殘屍。

人類的自相殘殺,原來並不比屠宰畜牲更有章法和規矩。少年瞧著眼前慘烈,禁不住地瑟瑟發抖,腦中隻盤旋著一個念頭:定要和老大站在一起,至少,老子活得象個人,死也死得明白。

這場屠戮延續了大半日,最終以禁軍的勝利而告終。

當禁軍在遍地屍體和鮮血中清點傷亡,皇帝鐵青著臉離開廷尉司時,毓秀宮的那雙纖纖玉手,將夜光杯裡的玉液瓊漿潑向虛空:阿衡哥哥,名單上的人又少一個,我且敬你一杯。

絕世的美女,在深情地微笑,仿若再見那英俊瀟灑的男子,手持一株含苞待放的花,緩緩地走近她:“這是你最喜歡的天鶴。”

天鶴成藥後極毒,開花時卻極豔,她從前喜它的美,現在卻愛它的毒,這份毒,幫她達成過許多心願。

空廊風燈搖曳,雪霰交加,漪娘進到屋裡,抖落大氅雪花:“穆那端的五千精兵,二千被屠,其餘投降,夏初逃脫,穆那端與長史被帶進大牢。”

“穆那端的精兵,多是滅我雲國的畜生,活到現在,報應來得太晚。穆那端麼,老狗定將他千刀萬剮。至於長史,如他所願,讓他好好地走,安撫好他的家小。”女子的語音柔軟而冰冷,如天地紛紛揚揚飄落的白雪。

皇帝回到正陽宮,麵上餘怒未消,心中卻因殺戮和鮮血奇怪地幾絲興奮。

天子被困在廷尉司良久,諸臣不敢回家,提心吊膽地等在皇宮,此時見他回來,個個提緊的心才稍稍有所緩和。

赫連淵踏過羊毛毯,在半人高的火爐旁烤得片刻,方坐上皇帝寶座,借著滿室燭火,將群臣一一地打量,半晌,沉默不語。

諸臣對上他鷹視狼顧般的眼神,紛紛垂目,唯王相含笑說道:“陛下平安歸來,老臣總算舒了口氣。”

宮人將香熱的奶茶置於禦案,皇帝一氣飲完:“穆那端造反,你們看,當如何處置?”

“犯上造反,按律當剮,棄市。”王信沙啞著嗓子道。整整大半日,他與廷尉和府丞藏身在閣樓,既餓且冷,耳聽著震天的呼喊和慘號聲,嚇得隻差點就撅著屁股鑽到案幾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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