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跳動的燭光照著女子飛針走線的手指,也照著暗花絲麻底襯上蝶戲花叢的圖案。
中郎將明日便要出征,即使香囊永遠也送不出去,也是她蘇青深深的念想。
不知何時起,或許初見時被他從刀下救出,他便在她心裡生了根,白日裡若多看他幾眼,晚間的夢就格外地香甜。
明知自己配不上這等英朗男子,她並不多求,最大的願望莫過於成為他的侍妾,能夠天天近身伺侯他。
早在隱廬時她曾鼓起勇氣,趁四周無人,將精心繡成的腰封給他,他問:“容若讓做的?阿禧可也有?”
她心跳如狂,不知如何回答,恰逢阿禧遠遠喚他,他不帶回頭地離去,而她捧著大半年的心血,很久沒有勇氣再與他說話。
主人離開隱廬那日,她不知為何,直覺唯有跟著才有機會與他重逢,大雨傾盆中被車拖得遍體鱗傷,也不肯就此放手。
他最終如她所料那般和主人訂親,卻出乎意料地簽下婚前和離書,這件事讓她無比震驚而絕望:這般頂天立地的男人,怎可事事順從妻子?
主人察覺到她對中郎將的情意,很快將她遣往軍營,也有低級將士偷偷看她,然世間哪有男子比他更為英武?他的印跡刻在她的心裡,無法磨滅。
“針腳細密,構圖巧妙,好手工。”少佐易望走進客堂,淡淡地微笑,他見過女子注視中郎將的癡情模樣。
這段時間相處,他們漸漸地熟悉,因蘇容若曾嚴令下人,洛京的事一律不許提及,是以,他以為這是蘇宅的陪嫁丫環。
“可需幫忙?”蘇青縫完最後一針,問,中郎將說望鄉是將士們交流學習的地方,要她將此打理得潔淨舒適,並提供最好的茶點,書籍和文房四寶。
易望臉上的神情幾許神秘:“我為袍澤求來平安符,把中郎將的那個裝在你繡的香囊裡,如何?”
心事被人看破,念想卻能實現。蘇青大羞大喜,忽覺喉頭哽咽,遞過繡品:“我,如何謝你?”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易望看著眼神甜蜜的女子,溫文爾雅地笑:她離他,又近得一步。
幻天關,扼守在曼達山西麓,前陳雲兩國的交界地,是通往雲地九州的必經之地,堅固無比,高聳入雲,號稱中原第一關。
幾百年來,高牆厚壁阻擋過大陳的數次進攻,但武安三年,卻被強悍的驍武軍和神皇軍攻陷,主帥穆那野及十萬將士的性命,打碎了它不破的神話。
永定河邊無名骨,猶是春閨夢裡人。靖北王站在瞭望台,凝視著幾裡外的幻天關,耳邊響起愛妻清柔傷感的語音。
戰爭的背後是無數破碎的家。她要他承諾,不到最後,絕不輕易運用刀劍,這也是大兄和南山先生對他的期盼。
視線轉向軍營的飛龍旗,久久停留在那隻被龍身盤旋護衛的白鹿,大兄曾說:老天賦予你非凡將才,是要你為蒼生帶來詳和與安寧。
是以,當年滿十五選擇標徽時,他特意加上一隻活潑可愛的小鹿,來提醒自己:無數英雄逐鹿中原,他的使命,卻是護衛天下。
再度抬起眼簾,遠處青碧高峻,半隱蒼茫雲海的曼達山,恍若大兄清俊挺撥,不可逾越的身形。
多少君王墳枯骨朽,大兄卻活成了永恒:現在,未來,將有無數的人,願為他的理想和信念赴湯蹈火。
眼中濕意未去,親兵台下傳信:“報,有人求見。”靖北王轉過頭,看匆匆行來的身影,做了一個讓他上來的手勢。
承風幾個縱雲梯上得瞭望台,行禮,彙報:“末將見過殿下,崔太尉已轉交可靠的人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