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王看著他再無醜陋傷痕的臉,欣慰地笑:“終於脫了它,不過,這次你仍需帶上麵具扮我,夷川和親衛隊今晚便到。”
翌日一早,黑壓壓的五千騎兵,靜靜地列隊在幻天關前,沒有一絲喧嘩,隻有風掠過曼達山低沉的呼鳴,仿佛數十萬戰死的亡魂在上空徘徊。
承風照例帶著金色盔甲和麵具,立於隊伍最前,身上披風獵獵飄響,隱隱露出飛龍騰空的繡圖。
隨著他一聲令下,巨大帷幕招展出雲人信仰的幻天大神像,鳥麵人身,踏雲從風,前行群獸,後隨鬼神,一雙眼睛高遠清澈,看透天地。
絢麗晨光中,承風恭恭敬敬地點燃手臂粗的高香,在幻天像前跪拜:祈願尊神,佑護天下和解,國祚昌隆,戰亂不興,萬民安樂。
天下和解,國祚昌隆,萬民安樂。五千將士齊聲高呼,音色激昂,氣勢恢弘。
城牆守將看著這一幕,疑惑不解:靖北王以驍勇聞名天下,來了雲地,還未進關,怎麼敬起雲人的神來了?
百米外看熱鬨的人群中,卻有人低語:靖北王果有先太子之風,這是在向歸厚太子發信號呢。
禮拜完畢,承風躍馬示意,讓人不敢仰望的雄偉關門,緩緩地打開,浩浩蕩蕩的隊伍,排列整齊地從關下穿過。
一行百餘裡,直到夕照如血,前鋒隊伍才得令歇息。
原野上綠草繁茂,有的甚至高過人膝,林中跑出幾隻鹿兒,呦呦鳴叫,歡快輕盈地在營帳周圍跑跳。
燒火的士兵忍不住地看得兩眼,旁邊執戈者立即道:“禁獵雲地一獸,禁漁雲地一魚,禁踏雲地一苗,違令者斬。”
士兵臉上神色一凜,生生地轉過眼去。
遠處深深密林,近千勁裝結束的人埋伏於地,全身覆蓋著枝葉做成的偽裝。
當頭幾個,鋒利的眼光直盯著草甸忙忙碌碌的騎士,看他們脫盔解甲,搭灶建帳,取水飲馬,為晚餐和過夜準備,似乎,毫無防備。
“靖北王絕世名將,怎會如此大意?”前排領隊皺起眉頭,不解。
旁邊助手低語:“瞧他們帳篷上畫的全是幻天神像,若我等真是雲人,便絕不會以箭射,用火燒,若近身搏殺,這五千精兵個個都是好手。”
話音未落,空中忽然響起密集輕微的唰唰之聲。
領隊的也算一流高手,瞬間起立,可對方仿佛憑空生出一般,劍比閃電更快,他未及側頭,隻覺喉嚨劇痛,再也發不出半分聲響。
腦袋飛在半空,才見到他的手下已被人以刀劍相逼,而自己無頭的屍身,鮮血從頸脖狂噴,啪的一聲倒下,天地永寂,黑暗無邊。
承風冰冷的眼光掃過眾人:“回去轉告穆那啟,赫連迦堯奉旨查巡,彆無他意,若再窺探,這便是下場。”
他語意散淡,所有的人卻都覺得透骨的寒,未等對方反應,承風一揮手,幾百人轉眼消失,餘下埋伏的隊伍呆若木雞地杵在原地,良久,助手才啞著嗓子下令撤退。
真正的靖北王此時坐在大石,注視著悠然踱步的鹿兒,濕濡濡的黑眼珠,襯上洗淨鉛華的純白,畫以最美的形狀,加兩扇長密的睫毛,就是容容的眼睛。
離開十七日了,我不在身邊,她的心情必不那麼歡喜,雖說走時她笑盈盈地印他一臉口脂:“此乃我的封印,路邊的野花,你一朵不許采,不許聞。”
我擁有你,眼中萬花失色。令親兵拿過紙筆,就著夕光給愛妻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