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她被大祭司帶回墮民聚居地,這數十年來,還沒有人這樣對她不敬過!
管它什麼訓誡!管它什麼警示,她讓誰死,誰就不能活!
暗中潛入京城的十來個墮民從四麵八方湧到了神將府的校場裡,看見了在校場中央綁著的白婉公主,還有從她那裡散發出來的衝天血氣,個個眼睛都紅了。幾乎失去理智,全都撲上去救她。
雷執事卻猛然醒悟,“中計了!”
他話音剛落,校場四周突然冒出無數鐵甲軍士,無數火把也在這時逐一亮起,將偌大的校場照得如同白晝。
校場中央的墮民這時才從被白婉血氣熏得暈頭轉向中清醒過來,條件反射般圍成一個圈,將綁在石柱上的白婉圍起來。
有墮民企圖將白婉解開,但是那浸了桐油的牛筋卻極難解開,就連最鋒利的刀鋒也奈何不了那根牛筋。
“放開她!”一個墮民大聲叫道。
雷執事是在場的墮民裡麵。除了白婉以外本事最高的。
他看了一眼校場四周,敏銳地感覺到這裡最厲害的人,躲在對麵的小樓裡麵。
他悄沒生息地飛身而起。從原地消失,下一刻,他來到小樓上,看見對麵有個人影,大掌揮出,朝那人打過去。
那人不躲不逃,也伸手給他對了一掌。
雷執事被這一掌震得全身的五臟六腑都快要移位了,掌力的餘威甚至將他倒推出去,從小樓的二樓欄杆處跌落到地上。
他頓時大驚。急忙站定,再一抬頭。看見小樓上已經亮起兩盞明亮的燈籠。
二樓處的簾幔無風自動,往兩邊分開。一個玄衣勁裝的男子出現在窗口。
那男子隨興而坐,手裡舉著一隻小小的酒盅,在燈火的照耀下,還看得見裡麵血紅色的液體。
長眉斜飛,薄唇輕抿,俊美飄逸得不像真人,但是他的手段,又狠辣得如同魔鬼。
他垂眸,看了看在小樓底下呆呆仰望的雷執事,隨手將酒盅往樓下一摔,負手站了起來。
一股血氣在雷執事腳邊散開。
雷執事臉上一片慘然。
在墮民眼裡珍貴無比的白婉公主的血液,居然被這個人棄若敝履!
這人正是周懷軒!
“……原來是周小神將,我說誰有這麼大本事,連我們墮民都敢打!”雷執事緩緩說道。
周懷軒以前在他們墮民聚居地住過,本事不過爾爾。
雷執事放了心。
周懷軒默不作聲地抬起右手,大祭司的彎刀握在他手裡。
雷執事吃了一驚,“這是我們的刀!如何在你手裡?趕快還來!”
“好。”周懷軒淡淡說道,手臂一展,彎刀從他手裡如同離弦之箭一樣往前飛出,在半空中畫出一道圓弧,往校場中央綁著的白婉那邊飛速而去。
雷執事忙飛身追上。
但是那彎刀去似流星,劃破長空,帶起一串尖利的風聲,如閃電般破開墮民的重重圍堵,直直紮入白婉胸口,正中她的心臟!
白婉的胸口飆出一股血箭,她隻來得及翻了個白眼,便氣絕身亡。
雷執事一路跟來,硬是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周懷軒用大祭司的刀斬殺了白婉,實在忍不住,氣得哇哇大叫,往校場周圍站著的軍士撲殺過去!
他沒有料到周懷軒的臂力居然如此強勁,一擲之下,連自己這個四大執事之首的人都追不上!
更沒想到周懷軒居然敢當著他們的麵殺白婉!
周懷軒在小樓上看得分明,立刻一揮手。
無數的弓箭手手執強弩,從四麵八方冒了出來,對準了校場中央的墮民。
衝在最前麵的雷執事還沒有攻到軍士身邊,就被鋪天蓋地的箭雨擋了回來。
“周懷軒,你活膩味了!”雷執事回首看見站在小樓上指揮的周懷軒,兩手一闔,手上也出現一條長鞭,悍然斥道。
在場的墮民都拿出兵器,沉默地跟在雷執事身後,和周懷軒對峙。
白婉對他們來說太重要了,居然就這樣被周懷軒殺了,他們回去要如何跟大長老們交代!
墮民心裡悲憤無比,一齊怒視著小樓上卓然而立的周懷軒。
“你們管不住她,我代你們管。”周懷軒淡淡說道,“……我放乾了她的血。”
周顯白在他身後舉起那個羊皮水袋。
雷執事聽見周懷軒前一句話,還怒不可遏,但是周懷軒後一句話,卻讓他沉默下來。
他看了看已經死去的白婉,又眯著眼睛看了看周懷軒。
“周懷軒,你知不知道,你殺了她,就是與我們所有墮民為敵?”雷執事一字一句說道。
“她要殺我的人,就是與我為敵。——與我為敵者,死。”周懷軒淡淡說道。
“殺你的人?你的人也配跟我們的公主相提並論?!”雷執事的手下不忿地道。
周懷軒手臂一伸,連珠弩箭破空而出,往雷執事手下射去。
雷執事忙用長鞭一擋,將弩箭隔開,把手下護住,對周懷軒怒道:“你還要傷人?!——你是鐵了心要跟我們作對?!”
“誰要殺我的人,我就要誰的命。管你是誰。”周懷軒淵渟嶽峙地立在小樓上,高大的身軀如同蒼鬆勁竹一般,寧折不彎。
“甚至不惜與墮民為敵?”雷執事冷聲問道。
“當然。”周懷軒淡淡說道,他挑了挑眉,沒有再多說什麼。
對於他來說,行動永遠比語言更有力。
他不需要向不相乾的人表明心跡。
何止是墮民?!——為了她,就算是與全天下為敵,他又何懼?!
雷執事被周懷軒的態度震懾住了。
他看了看族人,再看了看已經咽氣的白婉。
“她幾乎是我們最後的希望……”雷執事有些傷感,“你知道嗎?她的血裡,有大祭司的賜予。所以我們墮民喝了她的血,才對她服服帖帖。”
又是大祭司。
“我把這個羊皮水袋給你,你們離開京城。”周懷軒從來不向人妥協,但是墮民終究對他有恩,他殺了白婉,總要給他們一點補償。
雷執事冷哼一聲,“那個水袋我們當然要,而且……”突然,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凝重,定定地看向神將府的某個方向。
過了許久,在場的所有墮民將右手撫在左胸口,向著那個方向一起彎腰躬身,行了墮民中最隆重的禮節。
“……我們走。”雷執事的態度一下子變得恭順,甚至連白婉的屍身都沒有理,便帶著族人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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