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吉,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的,彆害怕。”亞撒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這些海洋生物由靈魂與克洛埃的血液構成,所以它們不僅能夠傷及肉體,也能夠割裂靈魂。如果說肉體的疼痛隻是針紮的話,那麼靈魂的疼痛應該是刀割了。
無法躲避,如同酷刑。
“談判失敗了,放棄吧。”
“我知道了。”表情有些無奈的瑞吉一直在了解到談判是無效的之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她的手輕易地穿過了亞撒的身體,然後輕按在他手中那把插在地上的石碑劍上:“石碑之劍,請傾聽我的祈願。”
“你是他的盾,你是他的劍,是他用重要之物交換而來的靈魂之舟,聽我所言,將內形改變,以驅除不安之靈。”在瑞吉吟唱完咒文的同時,石碑劍上那些枝蔓一樣的紋路逐漸亮起了岩漿一般赤紅的光,這種帶著恐怖溫度的光從劍的最頂端向下流動,最終將整個劍刃連同劍柄都變得滾燙起來。
“滋滋滋······”
“啊,啊啊啊啊啊!!”亞撒握住劍柄的手因為承受了過高的溫度而被燙傷,在類似於烤肉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帶有焦香的白煙從他的手中騰起。他無視身邊越發越淩厲的攻擊將雙手的大姆指放入了巨大劍柄中間的空洞中,然後將劍柄使勁兒向著兩個方向拉扯。
“······什麼鬼?”感覺到情況不對的伊絲塔吃驚地看見被亞撒用力拉扯的石碑劍分成了兩把,並且他注意到劍刃的形狀都呈現出了不規則的鋸齒狀。而正因為巨劍被一分為二,所以這兩把劍比之前的巨劍要輕盈和削短了許多,現在亞撒可以自由地揮劍了。
這家夥,總感覺有點熟悉······伊絲塔在感覺到脊背發寒的同時伸出了自己不存在手臂部分的左手,從手臂斷口處湧出的火焰在他的手中凝聚成了一柄不斷燃燒的長劍,“真是的,動靜太大的話會把那個怪物吸引過來的,我還希望你們見好就收呢······看樣子,得使用武力了。”
······
亞撒昂頭儘力避開了伊絲塔自下而上向自己下頜砍來的劍之後後翻退開來,而下一秒,他的下頜就因為剛剛的劍風裂開了口子,隻不過僅僅是一次呼吸的時間,那道不淺的傷口就愈合。他凶惡地張開牙齒變得異常尖銳的口發出了怒吼,然後用力地將右腳向前踏了一步:“有趣,我居然從未見過這樣的劍術,這是誰教給你的?”
“嗬嗬,我可沒義務告訴你這件事,而且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野蠻的戰鬥方式,像野獸一樣毫無章法,但是又難以對付。”臉被亞撒用劍柄揍得青腫且嘴角還帶著血的伊絲塔將腰間的碎布撕了下來,之後他抬起露出了殺意的深棕色眼睛,“我好像想起來你這個家夥是誰了呢······”
伊絲塔的劍法是根據“那個”的劍法改編而來的,不然他恐怕從一開始就隻能跟麵前的這個家夥拚恢複力了。正因為如此,到現在他還是得感謝那個怪物。
“從剛剛開始,那個一直跟著你的丫頭就不見了呢,看樣子她是亡者吧?附在你身上的,無法歸去的靈魂。”突然間,伊絲塔注意到剛剛還跟隨著亞撒的瑞吉不知在何時消失了,在反應過來之後,他突然咧嘴冷笑起來,“真是可憐啊,那個孩子。”
“你注意到沒有也沒有用,我不會讓你傷害她的。”當伊絲塔提及瑞吉的時候,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氣場突然就從眼睛被汗濕的頭發遮住的亞撒身上迸發了出來:“還有,誰允許你提她的!”
“亡靈要存在在人世間必須要‘媒介’,束縛亡靈的人的肉身的一部分也好,某種特定的器具也好,吞噬彆人的靈魂也好······恐怕你手上的劍,就是那個少女附身的媒介吧?”畢竟是依靠帶有克洛埃靈魂碎片的血液存在於世的怪畫《水瓶少年》,所以伊絲塔能夠敏銳的感覺到靈魂和與靈魂相關的東西。在他的眼中亞撒手中的劍和太陽一般耀眼,這說明了裡麵一定蘊含著足以靈魂長久存在的力量,而擁有這種力量的東西,在他的認知中並不多。
龍的墓碑(Dragon‘stombstone)。
據說遠古時期龍之國度還尚存的時候,黑龍尼德霍格從王城的地下挖出了一塊怪異的巨石,之後他用那塊石頭鑿刻出了一塊石碑,並讓所有的族人在上麵留下了各自的姓名。從那以後,當在石碑上刻姓名的某頭龍死去時,其他的龍都可以感知到其離去的消息。
直至現在,現龍種*(注:當今具有明顯攻擊性的古龍種基本已經被人類消滅,而且幸存下來的古龍種又與其他物種一同生活,導致了龍族血脈的混雜,而這些被繁衍下來的混血種就是當今的現龍種。現龍種基本擁有著化龍的能力,但是也有少部分向著其他方向變化著)也依舊保持著在那塊石碑上留下姓名的習俗。當一頭龍成年*(注:龍族一百五十歲成年)時,他就會化為巨龍,飛躍無數高山和寬廣的河流,穿過厚重的雲層,向著大陸北方的冰海進發,然後在數月之後歸來。
擁有龍族血統的現龍種都將龍的墓碑當做不可侵犯的聖物,而在有一日,這個聖物被人取走了一部分。可能對於石碑來說這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缺口,但是卻足以讓那些龍族勃然大怒。
他們花了數個月的時間,尋找那個破壞石碑的同族,但卻由於收到了龍之賢者的命令而不得不停止搜尋。
“諸位,請你們忘記這件事,日後那個同族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龍之賢者如此說道,而群龍的怒火終於平息,但依舊有龍想要殺死那個對聖物不敬的同族。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現在知道石碑有這種力量的人可不多,所以你這家夥應該是受了什麼人的恩惠對吧?”仿佛明白了什麼的伊絲塔一邊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一邊認真地盯著亞撒手中的石碑劍自語道。突然,他抬起手打了個響指,讓手中以火焰凝聚而成的劍消散,然後對著亞撒攤開雙手:“來做一個交易吧,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幫我除去‘那個家夥’,然後離開這裡,而我負責從裡麵把門完全毀掉,讓人沒有辦法再進來。”
“反正大多數來到這裡的人都是為了實現自己肮臟的願望而已,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喜歡克洛埃的畫的······這樣的結局,也挺不錯的。”
“誰說沒有人喜歡的?!我就很喜歡這些畫,克洛埃比我畫的好看多了!我不許你怎麼說這樣自暴自棄的話!”一個尚還有些稚嫩的聲音打斷了伊絲塔的自暴自棄。
“等,等一下你這家夥是誰呀?!”伊絲塔有些呆滯地看著從亞撒背後蹦出來的那個嬌小人影,然後皺眉歪頭問道。
“哈?我是瑞吉啊,你剛剛不是想謀害我嗎,怎麼轉頭就忘了?你這個人真奇怪!”瑞吉說著有些疑惑地將雙手插在腰間,然後伸出右手用手指著伊絲塔繼續說道,“啊哈,我懂你!你一定就是那種‘魚的記憶力’吧?!什麼事情轉頭就忘了,真是失禮啊!”
似乎由於現在瑞吉的樣貌與她成年時那種性感知性的樣貌反差太大,導致了伊絲塔一時間並沒有認出來······瑞吉因為將自己靈魂的一部分作為驅使石碑劍的驅動力封入劍中,所以她暫時變回了自己十幾歲時的樣貌,也就是變成了一個嬌小可愛的圓臉女孩。一隻滿是金色繁複花紋,寶石藍中摻雜著絢麗綠色的獨角從她額前的毛發中伸出,這使得她看上去像一隻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的獨角獸。
“是因為我太可愛了,所以一時間沒有認出來嗎?還真是讓人不好意思呢~在我一百五十歲以前亞撒也經常誇我可愛呢!”托著微紅雙頰的瑞吉開始陷入一種奇怪的自我陶醉中。
“帶著這樣的孩子你還真是辛苦呢······她今年多少歲?”眼角抽搐的伊絲塔低聲問道。
“兩百多歲吧?嗯,我已經習慣了······”將變回原狀的劍背到背上的亞撒低聲答。
“那麼我們來談正事吧!”恢複了正色的伊絲塔說著將那全程都被他們無視的白狗吉米抓住後頸皮提了起來:“彆看這家夥是條狗,但是他和我一樣都是克洛埃製作出來的‘朋友’。我們兩個一起在這裡生活了數百年,隻為守護畫廊。如你們所見,這裡所有的畫作都是活的······”
“那個,我能稍微打斷一下嗎?”突然,瑞吉弱弱地舉起自己的右手打斷了伊絲塔說話,“雖然很冒昧,但是我想要了解克洛埃小姐。因為我覺得如果將她的經曆,情感和能力完全了解清楚的話,說不定我能夠找到辦法讓你們不在黑暗中永遠被埋沒······我希望你們能夠看看外麵的世界。”
“伊絲塔,吉米,外麵可是很美麗的!所以啊,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在那一瞬間,伊絲塔似乎看見了自己的主人站在自己的麵前,但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並甩開了瑞吉伸向自己的手:“我拒絕!這麼重要的東西我怎麼可能讓你看見!”
“居然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嗎?雖然早已經猜到會是這種結局了,但是我隻是象征性地問一下哦?畢竟之前吉米已經同意讓我看了,所以你的拒絕是完全無效的!對了,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亞撒幫忙的話,你就直接使喚他吧,反正我已經同意了!”收回了被甩開的手的瑞吉在露出了單純又可愛的笑容之後突然一腳踹在了伊絲塔的**,“不過你要是跟上來的話,我可是會很煩惱的!所以在我完全走遠之前,請你老實待一會兒吧!”
“喔?!?!”瑞吉的這一招相比於之前亞撒的攻擊要強力太多了,劇烈疼痛卷襲全身的伊絲塔雙眼翻白,臉色難看地夾緊雙腿跪倒在地——他現在真的完全失去了追逐能力了。
“瑞吉······”
“亞撒,你完全不用擔心哦!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一擊得逞的瑞吉在對眼角抽動的亞撒拋了一個飛吻之後,她便輕快地轉過身跟著吉米奔跑起來。很快,她發著微光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與朦朧的霧氣之中。
其實在進入魔女的畫廊後,瑞吉就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呼喚著自己,隻是她一直選擇性的無視了那個聲音,因為她不想給亞撒惹麻煩······但是在她聽見當伊絲塔主動請求幫助時所說出的那番話時,她心中忽然就產生了幫助對方的想法。
沒有什麼特彆的原因,隻是想要幫助他而已。其實這可能很突然也很愚蠢,但是她認為伊絲塔值得她去幫助的那種家夥——即使在不久之前對方還想著殺死自己。但最主要的是,就這樣不被人知曉的沉入黑暗中的話,實在是太痛苦了。
“來這裡吧······來吧,想知道什麼?我來告訴你······”緊跟著吉米,柔軟毛發因快速奔跑而在空中飛揚的瑞吉從橫臥在地上,頭頂生著怒放著豔紅玫瑰,形狀如同珊瑚一般的紅角的白鹿上方躍過,又飛起一腳踹翻了那些伸出螃蟹一般的腳緩慢向前移動,看上去呆頭呆腦的木雕。之後還從成團飛舞,樣貌介於蜜蜂與翅膀透明的蝴蝶之間的明黃色精靈中狼狽穿過。而隨著向著長廊深處的深入,那個原本飄渺空虛的聲音也逐漸在瑞吉耳邊變得清晰起來:“我等了太久了······終於有人能夠聽我傾訴罪行了。”
跑了許久,瑞吉終於看見了那幅與其他怪畫與眾不同的畫作:那是一幅連畫框都沒有,內容完全空白的畫。在這幅畫麵前,瑞吉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自己的腳步,而在走到畫作前後,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疼疼疼······那個家夥是魔鬼嗎?!居然對人的胯下出手!!”過了好一會兒,臉色蒼白的伊絲塔才從疼痛中緩過來,他雙腿顫抖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而已經將石碑劍收回背後的亞撒正抱臂在一旁盯著他······這給人感覺仿佛下一刻他就會把伊絲塔手撕了似的。
“喂,你盯著我乾什麼?這是她自己要去冒險的,根本和我沒有一點關係啊!”伊絲塔在縮了縮脖子之後說道。
“我隻是在思考,因為你的劍法我總覺得很熟悉······對了,你到底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哦,我想請你幫我銷毀一幅怪畫,因為那幅怪畫的存在,所以已經有不少人死在這裡了。”
“······什麼畫?”
“《安娜塔西亞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