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折騰,輕寒的位置沒人動,也沒人管。輕寒依舊每天按時上下班,耿府的日子也依舊平靜。嫁出去的女兒曼妮和木蘭時不時回來一趟,日子似乎過得都不錯。隻是曼妮似乎更加神采飛揚,與時俱進了。渾身上下都透著時尚的風範,頭發是時下時興的大波浪卷發,過膝的紗裙露著兩條白皙的美腿,打著遮陽傘,手裡挎著精巧的小皮包。她那軍官丈夫似乎也很體貼,陪在曼妮身邊,雖然不拘言笑,但卻溫柔。晴姨娘心中的不快也慢慢散去,隻不過想起兒子時心裡總是不痛快。好在西風是個孝順的,偶爾會讓曼妮帶一些東西給姨娘,吃的用的都有,剛開始晴姨娘但凡看見兒子帶回來的東西都會哭一場,曼妮也勸不好。後來曼妮就不帶了,晴姨娘又急了,問曼妮是不是西風在外麵過得不好,問起來也打不住,沒完沒了。曼妮就跟姨娘商量,若是再不哭就還幫西風帶東西。晴姨娘氣的捶了曼妮兩下,心裡也明白孩子們是為了自己好,知道兒子過得好,也就想明白了。如今收到東西還會興高采烈的擺弄一會兒。
木蘭和王同義也會回來,不過沒有曼妮那麼勤。木蘭回家都是王同義陪著,嫁人後的木蘭氣色紅潤,眉眼清貴中透著嫵媚和嬌羞。日子過得也是滋潤,太太和輕寒見了也倒放了心,兩家畢竟成了親戚,那點子不快因為小兒女的蜜裡調油倒也消散了不少,逢年過節也會過個禮,走動走動。老爺與王同義談過幾次後覺得後生不錯,心裡雖然依舊有些不痛快,但也沒有以前那般排斥了。家裡變化最大的還是不散,不散成親後發現喬氏不僅人長的漂亮,性子更是溫柔,處事賢惠,嫁妝又多,人很精明。私下裡出手大方,把姨娘和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舒心暢意,關鍵是分的清裡外。如此秀外慧中的妻子,讓不散心裡那點子不舒服早已煙飛灰沒,小兩口的日子羨煞旁人。不散的經理對他更加倚重,不散現在很忙,經理又加了薪金,自成家後,這一房的家就交給了喬氏打理。不散從不藏私,加的薪金和平時得來的賞錢都原封不動的交給喬氏,那喬氏又是個聰明的,看丈夫眼裡心裡有自己,就覺得自己嫁對了人,恨不能把心掏出來給不散。每日裡不散出門,喬氏都會給帶足銀子,說是男人在外麵應酬多,萬一遇個急事彆一時紮住了手,讓人笑話。不散領情,喬氏帶給自己的銀子很少動,吃飯喝茶都是公事,不用自己掏腰包,不散本人潔身自好,從不去喝花酒狎妓,最多就是給姨娘和妻子買一些小禮物,再就是買一些新鮮精巧的吃食,偶爾也會給太太老爺買一些,不過次數比以前少多了。事業家庭雙豐收的不散,如今誌得意滿,行事說話雖然還是溫潤,但明顯底氣足了許多,偶爾也會露出淩厲的氣勢。一家三口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就是輕寒也難得與不散一起吃頓飯。
太太身子骨還沒有完全恢複,依舊有些病懨懨的,看著不散的日子過得好,心裡不禁著急起來。試著跟輕寒談過幾次,輕寒總是敷衍過去,太太心裡明白,兒子這是受了傷。也不好逼得太緊,隻能徐徐圖之。
翠兒又給槐花相看了一家,後生是個學生,家裡有間雜貨鋪,父母雙全,都是和善人,後生看著也是個麵善的。對方知道翠兒一家人以前都是耿府的奴才,早就放了身契,現在都是自由人,不過是在耿府做慣了,除了錢多情分也好。對這門親事願意的不得了,已經催了兩回了,希望把親事訂下。翠兒和耿二挺滿意,想著要不就訂下。翠兒想著太太一直也操心這事,就跟太太說了。太太聽著也不錯,隻提醒翠兒多打聽打聽,問仔細了再訂。輕寒無意中聽了,二天早上就去特意打聽了一下,回家後直接去了太太院子裡。
“母親,翠姨,那學生怕是不合適。”
太太一驚,忙問:“有何不妥?”
翠兒更是驚的手裡正在做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大少爺,難不成也是個麵甜心毒的?”
“那倒不是,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人,雖做些小買賣,但人沒什麼大問題。關鍵是這後生,家裡供著他讀書,不好好讀書,整天跟著人瞎鬨騰,聽說是什麼學生會的頭頭,在學校裡很是活躍。這樣的人不適合娶妻,萬一哪天鬨騰的過了,把政府惹惱了,一旦出手怕是沒有活命的機會。”
太太一皺眉,“這麼嚴重?”
翠兒臉都白了,緊張的說:“那我的槐花怎麼辦?不行,這不行,我得去跟當家的說一聲,不能訂。”
槐花的親事沒成,耿二和翠兒還在慢慢相看,輕寒有時會特意讓石頭帶話,說自己想吃些什麼,隻要捎話過去,槐花一準會做了送過了。輕寒最享受那樣的時光,坐在桌前吃著槐花親手做的美食,聽著槐花清脆悅耳的說話聲,看著槐花在自己眼前走來走去,心裡總是柔軟一片。
平淡溫馨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天就冷了。從夏天開始,就一直在打仗,北京城裡雖然沒有直接開火,但也是火藥味十足。南方的國民政府起了內訌,北方的軍閥你來我往的打。各地的罷工潮此起彼落,學生們隔三差五的遊行。麵對這樣的國情,輕寒除了深感無力外,更多的是憂心忡忡。更讓輕寒害怕的是,日本人和英美法俄在中國的勢力越來越大,手越伸越長,不斷擴張的,從政界到經濟,從教育到工礦企業,無所不能,處處滲透。尤其是日本人,武田格外的忙碌起來,輕寒親眼所見,來武田辦公室的那些神秘人,像種子般撒進了各處。包括那兩個輕寒印在腦海裡的日本人,他們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然橫行霸道的在北京城的街麵上晃蕩著。所有這一切,讓輕寒對國家的命運空前的擔憂起來。
十月下旬,北京城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時逢第二次直奉戰爭,處於優勢的吳軍向駐守山海關的軍隊發起總攻之際,吳軍的一名將領突然倒戈,班師回京,發動政變。囚禁了總統,解散了國會,提出了驅逐溥儀出宮的議案,要修改清室優待條件,緊急召開的內閣會議成立了“清室善後委員會”,向外鄭重通告,清室廢帝溥儀必須離開禁宮。這消息在北京城掀起了滔天巨浪,多少遺老們痛哭流涕,傷心的不能自己。輕寒乍一聽聞,也是驚的失了分寸,剛剛端起的茶碗落了地。輕寒稍稍一愣神,馬上打招呼往家趕。
輕寒走進府門,發現一切正常,和往常沒有什麼區彆。輕寒鬆了口氣,直接去了父親書房。
耿二正在書房門外,急的手足無措,來來回回走著。一看見輕寒,急忙上前行禮,著急的低聲說:“大少爺,快去看看吧,老爺他……”
“誰告訴父親的?”
耿二歎口氣,想起早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