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嫂子一聽,心裡更著急。兩人一邊上台階往屋裡走,一邊問:“先生的傷咋樣啊?咋說的?”
王嫂子目光複雜的看一眼關嫂子,嘴裡倒是爽利的說著:“聽說傷到要害了,正救著呢。”
關嫂子心裡急得要命,忙說:“俺熬了粥,在灶上溫著。你忙了一天,回家歇著吧,俺送過去,晚上正好給太太做個伴。”
王嫂子目光微閃,一把拉住關嫂子說:“這會兒急也沒用,太太也吃不下去。再說,先生的日本朋友都在,咱去了啥忙也幫不了。”
“唉,這話沒毛病,可去了至少能陪著太太,給太太壯壯膽啊。”
“又不是打仗,憲兵隊把著醫院呢,壯啥膽呀。彆看平時太太嬌嬌弱弱的,關鍵時刻還是能挺得住的。要不那場麵,俺一看腿都軟了,可太太跟日本人說話,一點都不酥。一板一眼的。”
關嫂子這會兒心裡焦急,根本沒注意到王嫂子眼裡的算計和陰冷。
王嫂子心裡嘀咕著,這是急著去打聽消息吧。
王嫂子心裡暗恨。王嫂子打心裡不樂意先生出事。自己原本就是一傭人,掙的也是辛辛苦苦做傭人的錢。可自打那日本人找到自己,甩給自己一大筆錢,隻讓自己把先生每天都乾啥記清楚了,然後告訴他就行。這麼簡單的事,還能掙大錢,上哪找這好事去?開始王嫂子跟做夢似的,深怕一覺睡醒,到手的錢就飛了。
幾年下來,王嫂子掙了老多錢,家裡的日子過得滋潤的很。以前一言不合就大嘴巴子抽人的老爺們,如今就像一隻聽話的大貓,自己在家可謂說一不二。就連慣會折騰的婆婆也對自己奉承著,巴結著。除了在主家乾點活,但凡到了家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順心張嘴就罵人,他們還得笑著哄。
這種日子太美妙,王嫂子可真心希望先生長命百歲,那可是自己的財神爺。今兒這事一準是關嫂子乾的,瞅她那心急火燎的樣兒,這要是去了醫院,先生不死她能再下黑手。
不行,說啥也不能讓她得手了。這好日子還沒過夠呢。
關嫂子在家等了幾個小時,心裡的焦急擔憂,七上八下的。先生生死不明,太太身子又不方便。關老師那邊啥情況?這事是不是遊擊隊乾的?一腦門子的心思,讓關嫂子心急如焚。
兩人走進廚房,王嫂子歎口氣說:“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先生多好的人啊,我家那侄兒還是先生給謀了事做。老天保佑,先生能平平安安啊。”
王嫂子雙手合十,含著眼淚祈禱。王嫂子真心實意的拜完,眼風掃過關嫂子,關嫂子心事太多,也不信那指不著的神鬼。
附和道:“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關嫂子的態度在王嫂子看來就是心虛。
關嫂子不想多說,急著想去醫院親眼看著。
關嫂子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王嫂子更加肯定眼前的女人心中有鬼。
關嫂子心神不寧,下意識的就想馬上趕到醫院,手底下有些忙亂。
“俺這就去醫院。”
王嫂子目光一閃,點點頭說:“那行,你送去。俺回家瞅瞅,這一天了,也沒給家裡捎個信。”
兩人都是利索人,三下五除二就裝好粥,一起出了門。
關嫂子心裡急,腳下捯飭的快,根本沒注意身後。
王嫂子悄悄跟著關嫂子,直到親眼看著關嫂子進了病房。
樓梯拐角,王嫂子收住腳步,眼珠子轉了轉,下樓出了醫院的大門。
王嫂子做了多年,如今已經輕車熟路,掌握了一定的跟蹤和監視技巧。
如同現在,王嫂子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站在醫院對麵,一棵粗壯的樹後,躲在陰影裡盯著醫院大門。
半個小時後,凜冽的寒風吹的王嫂子鼻涕眼淚一起流,在連打了無數個噴嚏後,王嫂子這才死心。
關嫂子著急慌忙的趕到醫院,夜裡的醫院靜悄悄的,關嫂子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瞅見穿白大褂的就問,好不容易問著了白天送來的受了槍傷的人在哪裡,忙提著飯盒直奔病房。
此刻的槐花早已經安靜下來,靜悄悄的坐在床邊的方凳上。
病房裡隻開了一盞小牆燈,昏暗的燈光下,槐花一臉深情的看著病床上的輕寒。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輕寒隻輕輕的眨了一下眼,槐花就看到了。緊張的盯著麵色蒼白的輕寒。
輕寒慢慢睜開雙眼,一陣模糊後,雙眼才適應了病房裡昏暗的燈光。
入眼就是槐花水光瀲灩的雙目。
“寒哥,您醒了。寒哥……”
槐花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淚,此刻再也無法忍住。槐花哭的稀裡嘩啦,精致的五官充滿哀傷和驚慌害怕。
喃喃低語:“寒哥……寒哥……”
輕寒費力的抬起手,輕輕抹去槐花溫熱的淚珠。
寵溺低語:“小丫頭,寒哥沒事。”
槐花想撲進輕寒的懷裡,又害怕壓著傷口,隻能貼著輕寒的臉,低聲細語:“寒哥……寒哥……寒哥……”
纏綿、深情、執著。
輕寒輕輕拍拍槐花,柔聲說:“沒事,彆哭,聽話。”
槐花抬起頭,起身柔聲說:“我去找醫生。”
一直沒說話的關嫂子趕緊說:“俺去。”
槐花剛把病房裡的大燈打開,值班醫生就來了。
值班醫生是日本人,輕寒開口就用日語說:“辛苦了!”
“很好,感覺怎麼樣?”
“還不錯,至少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