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一大早,王司令請輕寒過去,非常遺憾的告訴輕寒,那張大夫已經死了。跟他死在一起的除了一直跟在身邊的老傭人,還有一名年輕男子。
原來,滿洲國境內到處貼滿了懸賞令,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張大夫的行蹤很快有人發現,在離新京不遠的鎮子裡,張大夫帶著老傭人不敢住客棧,謹慎的投宿在鄉下一農戶家。
這家農戶住在村子最邊上,最是僻靜。老夫妻帶著媳婦孫兒,因與村人離得遠,倒也沒人注意到他家來了倆生人。
農戶家有個兒子在鎮子上的酒樓跑堂,那天晚上掌櫃的賞了一些剩飯剩菜。對於長年缺少油水的窮人,油水十足的剩飯剩菜都是好東西。兒子孝順,連夜回到家。
農戶老兩口、媳婦孫子,喜笑顏開。一家人熱熱鬨鬨的吃過飯,兒子也留下過夜。
那張大夫謹慎,見有人來,早早就和老傭人歇了。所以兒子一直沒發現家裡有生人。
翌日一早,兒子要趕去鎮上,張大夫要趕路,都起的早。天剛擦亮,張大夫和農戶的兒子在門口相遇。張大夫心裡有鬼,敷衍的點點頭就和老傭人腳步匆匆的離開了。那兒子回頭問媳婦,媳婦混不在意的說是借宿的。兒子看著兩人急匆匆的腳步,突然一拍腦袋,不忙著去上工了,急著把爹娘叫起來,說了懸賞令的事。一家人一合計,一百大洋的賞啊,想想心都熱。於是,兒子偷偷跟上張大夫,老子去了鎮上報官。
等老子領著人攆上張大夫,隻看見了三人的屍體,就在幾裡外的樹林子裡。
三人都是一刀斃命,手法乾淨利落。現場勘查,追殺張大夫的至少四人,武功高強,出手狠辣。殺人後,迅速離去,屍體沒有做任何遮掩。
他們絕不是圖財害命,因為老傭人身邊有一包袱,錢財細軟都在。
王司令說完看著輕寒,遺憾的搖搖頭。
低聲問:“日本人?”
輕寒心思百轉千回,麵上不動。
“很有可能。”
“這張大夫咋惹著日本人了?出手就要命。”
輕寒搖搖頭。
“不會弄錯吧?”
王司令皺皺眉頭說:“要不咱過去瞅一眼?”
輕寒點點頭:“也好。”
這天輕寒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輕寒一臉鬱色走進病房,槐花才吃過飯,趙老板家的女傭去洗碗了。
“寒哥,今兒怎麼這麼晚?”
輕寒勉強笑笑,坐在床邊的方凳上,抬手摸摸槐花的頭,柔聲說:“吃過了?今兒好些沒?”
槐花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輕寒。
輕寒無奈的笑笑說:“那個張大夫死了。”
槐花漂亮的瞳孔緊縮一下,猶豫著低聲問:“誰乾的?”
輕寒貼近槐花附耳低語:“應該是日本人。”
槐花咬著牙低語:“死的好!彆想著跟了日本人,日本人就會放過他。”
槐花咬牙切齒的說完,淚水順著眼角滑下,被子下的小手不由自主的撫向小腹。
喃喃低語:“對不起,對不起。”
輕寒起身坐在床邊,攬住槐花,低頭吻去小丫頭眼角的淚珠,低聲勸慰:“以後會有的。”
“寒哥……嗚嗚嗚……”
“彆哭,聽話。”
時隔多日槐花再次嚎啕大哭,為那個期待已久卻無緣見麵的孩子。
輕寒緊緊摟住懷裡的小丫頭,心裡鈍痛鈍痛。
三天後,在槐花的堅持下,終於可以出院了。輕寒原想著讓槐花再多住幾天,但槐花不願意。醫院哪有家舒服?
無奈,輕寒隻能寵溺的點點小丫頭的額頭,說好中午親自來接。
家裡沒了女傭,兩人也無心馬上找幫傭,趙老板家的女傭用著也不錯,輕寒索性又張了嘴,讓趙家的女傭多幫幾日,等家裡請了幫傭再回去。
趙老板自是一口答應。奉天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點風吹草動,該知道的想知道的,隻要用心,自然就能知道。這麼多天,趙老板已經打聽的清清楚楚,心裡對耿輕寒又多一分小心和恭維。
槐花年輕,底子又好。輕寒刻意的隱瞞,讓槐花對再次做母親充滿期待。修養的用心,身體自是恢複的很快,心情也逐漸開朗了不少。
槐花身體恢複的同時,奉天的夏天終於來了。
七月的一天,輕寒坐在辦公室裡,隨意的翻看著報紙,目光懶散的掠過那些不說人話的內容,主要關注點在廣告這一部分。
這些日子,輕寒總是心緒不寧。關老師離開後,幾個月裡都沒人來聯係。輕寒心中有些不安,一是擔憂關老師的安危,二是感覺自己像離群的孤雁。長夜漫漫,獨自一人,何堪寂寞?
輕寒的眼睛一寸一寸往下挪,突然目光一緊。
一則尋人啟事落入眼睛,內容與關老師交代的完全相同。輕寒仔細讀了又讀,由緊張到高興,嘴角慢慢揚起。
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下班,迎著如血的殘陽,輕寒開車回家。
槐花接了電話已經準備好,聽到喇叭聲就走出來。
輕寒接了槐花開車往熱鬨的西十街去。